得味樓,二樓有三張桌位,坐了十來個江湖漢子,領(lǐng)頭的卻是一個年輕女子,生的好生漂亮,偏又英氣十足,頻頻惹來四周的目光注視。
有在都靈城來往多次的老客,已經(jīng)認出了這群人的身份,原來是都靈城金河鏢局的趟子手。
那女子也不是別人,正是金河鏢局總鏢頭的千金陳雙玉,名字雖不出挑,但一手秋水劍法,深得乃父真?zhèn)鳎谶@隴川府西南五府地界,也算是小有名氣。
不過與武藝相比,更有名的則是陳大小姐的仁心純善,光在都靈城隔三差五施粥,救濟窮人,每年花費都在少數(shù),不知有多少窮苦人家為其立上長生牌位。
“小姐,我回來啦?!?p> 噔噔噔,三兩步,丫鬟小梅從樓下走上來,回到桌席前,能與小姐同處一桌吃飯,只怕也只有陳大小姐身邊的丫鬟才有這個待遇了。
一坐下,小梅便道:“小姐,那小乞丐好生可惡,我們送他東西,不說感念一下小姐的恩情,他那眼神還把我當賊人似的?!?p> 小梅對王中剛才只是隨口說了謝謝轉(zhuǎn)身就走,顯然有點不滿。王中雖然蓬頭垢面的,將眼神藏在碎發(fā)之后,但卻瞞不過她的目光,那副審視猶疑的眼神,還是被她看到了。
陳雙玉笑了笑道:“做善事又不是一定要人家感恩戴德,萍水相逢,我們是外地人,那小乞丐有點戒心很正常,你在意這個做什么。”
小梅頓時嬌嗔道:“小姐,你就是太好心了。”
這時小二正好來上菜,樓上又走上來一個老頭,明明在小二后面上樓,轉(zhuǎn)眼卻在小二前面站在了陳雙玉這桌前。
得味樓不大,二樓地方有限,桌與桌之間的過道并不寬敞,有眼光的自然看的出來,這是此人身法了得。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金河鏢局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鏢師,因排行第九,認識的人都稱一聲九叔。
“九叔,你回來啦!”小梅看見九叔立刻打著招呼,順便給九叔倒茶。
九叔點了點頭,卻沖著陳雙玉道:“小姐,我去打聽了一下,安州縣好像出了大亂子,先是妖族入侵員外鄉(xiāng),后來又有狂徒作亂,先殺害縣令公子,后來又夜闖縣衙將縣令也殺了,如今整個隴川府都在抓捕此人?!?p> 陳雙玉聽得美目圓睜,她們這一行人剛剛押鏢回返,路過九原城,一進城就發(fā)現(xiàn)兵丁四出,氣氛很是緊張,所以才讓九叔出去打探了一下消息。
九叔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從哪些人嘴里能輕易的套出話來,可沒想到帶回來的居然是如此震驚的消息。
要知道天啟王朝雖然看上去到了王朝末期,但兩三百年的積威甚重,如今還算是太平時節(jié),居然敢殺官?
就算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手也不敢如此放肆,須知朝廷與六扇門可不是吃素的。
小梅也被驚訝到了,下意識的叫道:“這人竟然如此大膽!”
陳雙玉也道:“這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吧?”
九叔端起茶碗一口飲了,又低聲道:“還有更大膽的,聽說高小姐也被此狂徒所殺,而且整個高府都被一把火燒了?!?p> 陳雙玉頓時心驚,高佳子在都靈城的名聲,只要是個女人基本都聽過,雖然囂張跋扈,但那張?zhí)煜擅嫒菥瓦B一個女人見了都會心生愛慕,加上身份清貴,引得無數(shù)青年俊彥趨之若鶩,沒想到居然就這么死了?
小梅更是尖叫一聲說不出話來,又見周圍的人都望著自己,趕緊將小嘴捂了,低頭問道:“這是,真的?”
九叔低聲道:“千真萬確,剛才那隊士兵,就是前去封堵安州縣的北上之路的。而且太守大人已經(jīng)在前往安州縣的途中了,據(jù)說今天上午已經(jīng)到了九原縣城?!?p> 似乎為了驗證九叔的話,他話剛說完,外面街道上忽然傳來肅靜的呼喝聲,街上人流全都被分到了兩邊,數(shù)十精騎當街打馬狂奔,直奔南門而去。
“是太守府的武川衛(wèi)士!”陳雙玉下意識的便道。
武川衛(wèi)士乃是隴川太守府的親信衛(wèi)隊,全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一般只在太守左近護衛(wèi),此刻這里出現(xiàn)這么多的武川衛(wèi)士,那那個被護衛(wèi)在中央的,豈不就是太守大人?
客棧里還有其他人也認出了武川衛(wèi)士,一時間整個客棧都是議論紛紛。
武川衛(wèi)士來去如風,很快就消失在城門口,陳雙玉楞了一下才道:“那個狂徒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敢這么明目張膽的作亂,他也不怕走不出隴川府嗎?”
九叔也搖了搖頭:“這個就不知道了,事情發(fā)生也就這么兩天,具體消息官府都還沒傳出來,不過安州縣前段時間還出現(xiàn)過妖患,有一整個鄉(xiāng)都被滅了,弄不好這次與妖族也有關(guān)系?!?p> 陳雙玉聞言趕緊道:“那讓弟兄們趕緊吃飯,吃完了我們早點回都靈吧。”
九叔聞言稱是,這種殺害朝廷命官的事情,他們這些江湖人最好不要參和,一旦有牽連,向來是奉行有殺錯沒放過的六扇門可不會手下留情。
當下又吩咐一眾趟子手趕緊用飯,之后還要整理車馬,爭取今天早點出城,能趕到都靈去。
再說王中接了那兩個饅頭與幾個銅錢,掰了一角喂給路邊的野狗,確定無毒之后方才安心的三兩口吞下墊了墊肚子。
接著又拐了四五處街道,才在一個堂皇的街面上看到錢莊的幌子。
“去去去,哪來的叫花子,敢來這討錢?討打是不?”
還未等王中靠近錢莊,守門的兩個護衛(wèi)便提著醋缽大的拳頭要來招呼。自打他們倆當差一來,就從來還沒見過有人敢來錢莊門口要錢的。
此刻錢莊的客人不多,負責存取兌換之事的伙計只有兩個在忙,包括柜臺之上的掌柜,都只是朝著門外望了一眼,便不再理會。
誰知過了半晌,外頭卻沒傳來拳腳相加的動靜,兩個人高馬大的護衛(wèi)反而滿臉尷尬的將一個渾身上下亂糟糟的乞丐給迎了進來。
“怎么回事?”掌柜的倒是有眼力勁的,見兩個護衛(wèi)敢怒又不敢言的樣子,貌似這人還是個不大不小的鐵板。
王中徑直走到柜臺前,將一張銀票遞了過去,然后將額頭前的碎發(fā)一撥,朝掌柜道:“給小爺換點零的!”
掌柜的見他眉頭一露開,額頭上好大一條猙獰的傷疤,整個人眉眼之間盡是殺氣,頓時心頭一跳,這副打扮,難不成是丐幫的高手不成?
連忙微笑的接過銀票一瞅,一千兩,心里頓時將什么不好的心思暫時都壓了下去,微笑著道:“少俠,要換多少?”看得周圍的人嘖嘖稱奇,這掌柜居然這么好說話,顯然銀票的價值不低。
錢莊這地方王中在安州縣時就曾經(jīng)觀察過一回,這里頭經(jīng)常有各色人物來承兌承取的,有時候很多時候都是下人來辦事,甭管你是衣衫襤褸,還是綾羅綢緞,基本不看顏色,只看銀子。
所以他故作底氣十足,非常順利的就將千兩銀票破成了九張百兩外加九十幾兩散碎銀子。余下的幾兩,人家按照慣例收取作為手續(xù)費用。
出了錢莊,王中便直奔之前在路上看到了的悅來客棧而去。
等他前腳剛出大門,后腳便有一個在邊上門面里看筆墨紙硯的小廝模樣的人跟了上去。
悅來客棧,在安州縣的時候,王中就聽說這個客棧不一般,和錢莊一樣,基本上天啟王朝的各個地方都有這個客棧的分號,據(jù)說背景很是深厚。
雖然邊鄙之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總之這個客棧確實有其獨到之處。
最起碼王中一副乞丐打扮,這里的店小二也照樣熱忱歡迎。
王中其實并不是要住店,只不過這里沒有類似于書上寫的澡堂之內(nèi)的公共浴室,所以他找不到一個能洗澡的地方,只好來客棧了。
進入悅來客棧之后,背后那股一直仿佛有人注視的感覺也一瞬間消失了,王中頓時明白,錢財還是露了白,這是被人盯上了。
之前從錢莊出來之后,他就一直感覺有人在跟著他,但每每回頭,卻又什么都發(fā)現(xiàn)不了,大家都像是過路的人。
半個時辰之后,王中換上了一副新的面貌。
身上穿的是托店小二買來的普通麻布短打,雖然看著樣式不怎么地,但是質(zhì)量尚可,厚度比較扎實,應該還算耐磨。腳上蹬的是一雙千層底的布靴,不大不小,剛好合適。
但是銅鏡之中映照出來的那隱隱約約的面孔,讓他自己都差點認不出自己來。
來這游戲世界其實沒多少天,但王中忽然忘記自己上一次照鏡子是什么時候了。
按道理來說游戲世界的樣貌應該與現(xiàn)實樣貌是一模一樣的,但現(xiàn)在王中有點不敢相信鏡子中的人居然是自己。
除開頭發(fā)這個游戲內(nèi)外明顯不同的因素,整個面龐也讓他不敢相認。
額頭上一道猙獰的疤痕,從左至右,幾乎貫穿了整個額頭的頭皮。
外翻的皮肉在愈合之后,形成的疤痕,仿佛樹根一樣,有著無數(shù)根須在延伸,將左臉的上半部分的臉皮都扯得緊繃了起來。
這是那天晚上其中一個弓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