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莽漢被捆成粽子樣扔在前排地上。
四九依計趁亂跪在前排人群旁邊，大呼“無知小民沖撞龍王了，龍王，息怒！”說完姿勢夸張的跪拜。
“龍王，息怒！”再呼再拜。節(jié)奏分明。
立刻身邊就有人跟著山呼“龍王，息怒！”很快燎原般的全體百姓有節(jié)奏的山呼跪拜。
莽漢氣得吹胡子瞪眼，破口大罵，老爺立馬叫人堵了莽漢的嘴。只余莽漢躺倒在地，不斷氣喘。
“快看，龍王流眼淚了?！边€沒輪到四九喊，就有人先一步發(fā)現(xiàn)龍王的一只眼睛果然有淚留下。
“定是龍王睡醒了，看到我等小民生計艱難，憐憫我們了，快磕頭求龍王降雨。”四九帶頭叩頭不起，口中山呼：“求龍王憐憫！求龍王憐憫！”
神明顯靈，百姓自是不敢抬頭亂看的。
安寧連忙從龍王背后跑出來，扶起莽漢，“噓！快走?！庇锌谛蜎]有聲音，其實就是有聲音也未必有人聽到，百姓們很激動，求龍王憐憫的呼聲巨大。也不知道沒飯吃的百姓哪來這么大的聲音，可能神明確實很有號召力。
片刻之后，呼聲逐漸變小，也可能是真的喊不動了，就有人偷偷抬頭看，“那人不見了！”聲音顫抖而驚恐。
百姓中頓時嗡的討論起來，恐慌聲四起，“定是龍王帶走了他。”四九又出來說話了，“可能帶他去了解情況了，且等等看吧，未必是壞事?！?p> 百姓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繼續(xù)跪拜，有的回家照顧老小去了。明日早起再來祭拜。
四九見事情差不多了，也隨大流，悄悄離開去跟安寧會合了。
一個隱蔽的地方。
安寧解開莽漢的雙手。
“多謝小姐救命?！泵h垂頭喪氣的坐著。
“怎么如此胡鬧！”安寧不理解莽漢做這樣兒戲的事情。如果不是四九要救，可能真的被當(dāng)祭品了。
“別怪他，大哥做的對。”四九呼呼的跑過來，氣還沒喘勻。
“你也覺得我對？”
“哪里對，是，龍王是不一定管降雨，但是那是信仰，一群人的信仰，這是要犯眾怒的?！卑矊幍?。
“大哥是不是有什么難處?！彼木排呐拇蟾绲募绨颉?p> “我娘快餓死了，再不下雨，我們家沒有活路了。”說著漢子雙手抱頭蹲在地上，懊惱的不行。
“你娘在哪，我這還有一點吃的，不嫌棄的話，我們?nèi)タ纯茨隳?。”四九說著拿出所剩不多的烤蝗蟲，認(rèn)真的點頭，“我倆就是吃這個，從南邊逃荒過來的?！崩^第一次烤蝗蟲后，每次遇到蝗蟲都會加滿她倆的胃和布口袋，但也剩得不多了。
“真的能吃？”漢子得到肯定回答后又是一陣懊惱，“不行，我現(xiàn)在出去，會被人抓起來祭龍王的。要不兄弟你幫我送家里點吧，我當(dāng)牛做馬報答你?！闭f著要跪，四九忙攔住。
“你可以活得好好的，也不會有人抓你的。”說著安寧把事情前后講給漢子聽，“你回去后，就跟別人說，龍王確實睡著了，是你一巴掌打醒的，龍王就叫你去了解情況了，這會兒正趕往天宮求降雨圣旨呢。這樣下不下雨跟你就沒啥關(guān)系了，下了還得謝你打醒了龍王呢?！?p> “妹子，太感謝你了?！闭f著，拉著四九飛奔回家，安寧在后邊一路跟著跑，心里腹誹道，我這是得罪誰了，又救人，又給吃的，又跟著跑的，累死本小姐了。
不幸的是，老人真的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給吃的也不會吃了，堅持了半宿撒手人寰了。
連毛胡子的大漢哭得跟個孩子似的。
沒有娘了，就是沒有家了，沒早早逃荒去也是因為母親不愿遠(yuǎn)行，也沒有體力遠(yuǎn)行，現(xiàn)在只能逃荒去了，西南旱災(zāi)，逃荒的人有向東的，也有向北的，眼下，跟著四九安寧一起還有個伴。
四九幫忙安葬了莽漢的娘，祭品就是四只烤蝗蟲，底層三只，上面一只，擺成貢品的形狀。
這莽漢就叫“憨子”，早年喪父，姓什么也不知道。
百姓疾苦，就是這樣，四九沒有爹之前就叫四九，也沒有姓氏。
三人一路向北。有了憨子，這個三人小隊伍，再沒受到欺負(fù)。
前方是個縣，名曰灤水，雖然也干旱，但因有水源在，還有很多人沒有走。
地里植物矮小，葉尖枯黃，還是有人守著，期待著一場雨。
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城門口排隊入城，門口官兵挨個盤查，不知是為了什么。三人自是沒違法也不怕查，跟著排隊，等待入城。
隊伍前邊還有二十幾人，一隊官兵出得城來，手上拿著待張貼的告示，有人粘貼，有人高聲讀，征兵檄文，凡男子年滿16歲，身高達(dá)六尺者，每戶均……
安寧忙拉了四九離開排隊隊伍。
“拉我干嘛？我也沒滿16歲?！彼木乓苫?。
“你有六尺高了呀，這是發(fā)生了什么戰(zhàn)事了，六尺高就去當(dāng)兵，征兵征得這么急，怎么會放過你。”安寧看傻子一樣看四九，“再說你拿什么證明你沒滿16歲，這就是變相放寬征兵條件。你看見門口那桌子沒，那叫貌閱，就是看外貌確定年齡，以免詐老詐小。為了完成征兵任務(wù)，我們這種沒有沒有本地戶籍的，他說你幾歲你就幾歲。”
“那我是女孩子呀。”
“你是女孩子？”憨子驚得原本就大的眼睛變得更大，像要從眼眶里掉出來。
“所以拉著你出來，給你梳個女孩子的頭發(fā)。”沒有梳子，沒有發(fā)帶，現(xiàn)場削了樹枝做簪子，安寧在四九頭上手指翻飛。
“你倆都不去啊，我想去當(dāng)兵，都說是因為西戎用卑鄙手段才害得賑災(zāi)糧食運(yùn)不過來，我娘就相當(dāng)于是他們間接害死的。我要去報仇。”憨子悶悶的，又想到他娘了。
“憨子哥，我支持你。我有妹妹，不然我也去當(dāng)兵?！彼木虐参康挠昧ε牧伺暮┳拥募绨?。
“你到底男孩女孩??？”憨子又迷糊了，走一路了，這性別咋還不穩(wěn)定了呢。
“都行?！彼木耪f，憨子也不糾結(jié)了，男女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他一個人去當(dāng)兵了。
“就這樣吧。看著是個女孩子樣了。你走路步子小一點，說話慢一點，聲音細(xì)一點，就差不多了，這個葫蘆也不要了，再往北走應(yīng)該有的是水?！卑矊幰煌?，還親身示范了下走路。
四九起身，摸了摸頭發(fā)，走路別扭的都快同手同腳了?！熬瓦@樣吧，反正貨真價實的女孩子，怕啥?！?p> 很快排隊到了城門根。
“那邊去。”安寧在四九身后，眼看著門口官兵把四九拉到男人堆里登記去了。
“我是女孩，不是男丁?！彼木琶庌q。
憨子實在不知道四九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只能幫忙拉著，別傷到四九和安寧。
“你瞧瞧你，除了頭發(fā)是女孩子的樣子，哪還像女孩子，穿的是褲子，沒有耳洞，說話粗聲粗氣的，走路也是個爺們兒樣，故意走慢就像女孩子了？”當(dāng)兵的連珠炮一樣，很看不慣四九的樣子，“為了逃兵役什么都做得出來，頭發(fā)是剛剛躲旁邊現(xiàn)梳理的，當(dāng)我看不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