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的身份,根本就是張玄一的偽裝,他在長安城生活三年,一直處于蟄伏狀態(tài)。
他以及他背后的人,已經(jīng)卷入了一場兇險的朝廷爭斗之中。
以四象圖為背景的這個陰謀,最終要達到的目的,就是參與皇權(quán)更迭,威脅王座!
什么旱魁,什么迷案,都是幌子,賊人要達到的真正目的,正是要干涉朝政,威脅皇宮中的至高統(tǒng)治者。
這是一個多么令人震驚的事實!
每每想到這里,他就不寒而栗。
匕首插向的位置,直指王座,難道這些分散在長安城各個方位的罪案,最后要威脅的人,竟是當朝皇帝?
這會不會是什么特殊的巫蠱壓勝之術(shù)?
比如,這樣的操作進行下來,皇帝就會有災(zāi)殃,陷入重病,甚至是丟掉性命。
這些都是蒙昧時代的人才會相信的玩意,完全沒有一點真實性??上У氖?,大唐正是這樣的蒙昧時代。
這里的鄉(xiāng)民,別說是天象變化,就是村口的老槐樹倒了,他們都會做出各種可怕的預(yù)測。
然而,這份神秘的四象圖,它所指向的真正目標,到底是誰?
最明顯的,就是現(xiàn)任皇帝李旦。
可是就在幾個月前,李顯也當過皇帝,并且,玄一知道,太后武媚也即將成為皇帝。
誰才是這副四象圖真正的目標?
夜漏更深,晚風漸起,張玄一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他披衣做起,打開房門,一屁股坐到了門前的臺階上。
遙望星空,無數(shù)的星辰兀自閃耀,在張玄一的眼里,他們卻不再是耀眼,溫馨的存在。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神奇的星宿,竟然成為了罪惡的載體。
令他裹足不前的還是他自己的立場,或者說,是真實的張玄一的立場。
這個隱于鬧市的假道士,他究竟是哪個部分的人?
這個問題至關(guān)重要,甚至關(guān)乎他先一步的行動方向。
若是張玄一竟是威脅王座安危的惡行的參與者,他將要如何自處?
想到那張丟失的揚州地圖,他就惴惴不安,如果,張玄一真的跟揚州的徐敬業(yè)有關(guān)系的話,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徐氏安插在長安城的一支暗箭。
一旦舉兵失敗,他就會被啟動,實行二套方案,直接威脅皇城里的那個人。
可現(xiàn)在的問題是,張玄一沒有行動,可是計劃卻仍在按部就班的執(zhí)行,這究竟是什么鬼?
難道,徐敬業(yè)還有第二套人馬,埋伏在長安城,伺機作亂?
他搖搖頭,不能認同這個猜想。
他拿起一根樹枝,在泥土地上寫寫畫畫,只要天上沒眼,他就可以肯定這些線索不會被其他人察覺。
或許,事情并沒有那么糟糕。
他在四象圖幾個字下又岔開一條支線。
如果,他是誓死保衛(wèi)皇帝的勇士,奪得了陰謀者的四象圖,也就是行動計劃,卻慘被殺害,那么他不就是大唐的英雄了嗎?
可是,又有一點說不通。
他都已經(jīng)英雄了,怎么還會被殺了?
他被殺,可是指示計劃的關(guān)鍵,四象圖,卻仍然留在他的手中,這顯然不合常理。
張玄一被殺,肯定是仇家所為,他可以肯定,這仇人的目標一定是為了奪圖。
人死了,圖卻沒丟,用腦子想想,就知道不正常。
直到此刻,他才終于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是怎樣一個波云詭譎的陰謀,陰暗處,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以后,說話也要防備隔墻有耳,寫字,也不能留下證據(jù)。
好在,劃在地上的字跡并不清晰,他篤定,除非監(jiān)視者的實力達到雙眼6.0,否則是絕對看不清的。
他坐在臺階上,有片刻的失神,明亮的星星,預(yù)示著明日的好天氣,長安城已經(jīng)接連二十天干旱無雨了。
忽而,他看到,一顆閃耀著黃黑色光芒的星辰,正出現(xiàn)在一個不同尋常的位置。
紫微桓!
熒惑入微!
媽的,怎么都來了!
在古代,熒惑星也就是火星,算是一顆災(zāi)星,而且他具有一個神奇的屬性,靠近誰誰倒霉。
就在他關(guān)門進屋之時,房檐一角,也響起了輕微的聲響,一切誠如玄一的預(yù)料。
就在距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當真有一雙眼睛在暗中注視著他。
那人就是英俊不凡的密探,賀蘭越。
可惜,他的視力并沒有達到6.0,于是,他明知道玄一在地上戳來戳去,卻根本看不清他寫了什么東西。
…………
翌日清晨,辰時初刻,又到了大朝會的時候,含元殿前的東西朝堂之中,各個等級的官員圍聚在一起,說說笑笑十分熱鬧。
按照大唐制度,時常能夠上朝的官員,最低也要五品以上,也就是狄仁杰那個等級的緋袍官員才能時常面見天顏。
能夠參加這樣朝會的大臣就叫做入閣,算是天子近臣。
至于那些六品、七品的低等級官員,每個月就只有兩次刷臉的機會,也就是每個月的期日和朔日,既初一和十五兩日。
這樣的朝會在大唐就稱之為大朝會,因為入朝官員較多,東西兩個朝堂都要開啟,用來讓官員候朝。
今日正逢秋九月的朔日,官員齊聚,一些躍躍欲試的綠袍官員正抓緊時間和各位貴人們攀關(guān)系,拉交情。
每到這個時候,那些緋袍、紫袍官員的態(tài)度也都還不錯,站在這里傻等著也是沒意思,還不如聊聊天打發(fā)時間,誰知這些后起之秀中,有沒有能一飛沖天的。
他們也得為日后儲備人脈資源。
今日朝會有些不同尋常,自從李旦登基為帝,武后就徹底撕下了自己偽善的面具。
她不再垂簾聽政,而是走到了簾幕前,在龍椅的旁邊設(shè)一偏座,聽取大臣們的議論,奏疏。
一些李唐皇室的忠實擁護者,皆憂心忡忡,不知道哪一天武后就會撤了座位,把屁股挪到那張龍椅之上。
她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膽量。
他們都知道,這一天不會久遠了,所以,勸阻武后登極的奏疏像雪片一樣飛來,烽火四起,有人出人,有力出力,朝臣們都在想方設(shè)法的阻攔這個野心勃勃的女人。
然而,他們的一片苦心能夠奏效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武后早就已經(jīng)有所準備,朝臣齊聚的大朝會,即將成為她新的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