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南方冬天的氣溫遠高于北方,但料峭的寒風勾結(jié)著冰涼冬雨,更有一種刺骨的寒冷。
艾大明走下樓,一出門便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哆嗦,又連續(xù)打了三個噴嚏。如果旁邊有熟人,按照往常的習慣,那人大概要打趣他“肯定是有人想你想得厲害啦”。而此刻,剛剛和心愛的女人分手,茫茫暮色,形單影只,又想起事業(yè)上也沒什么大的成就,忽然就有些酸楚的感覺。索性就站在雨中,一任它淅淅瀝瀝,打在自己的頭發(fā)上,衣服上,褲腿上……
一個紅色的人影悄然而至,艾大明見自己的頭頂多了一把透明的雨傘。
“傻瓜,干嘛在這兒淋雨???”是王芙的聲音。
艾大明朝她笑笑:“不知怎么就下起雨了?!?p> “剛下的,”王芙皺了皺眉,“你不是有鼻炎嗎,別著涼了,快跟我上車!”說著不由分說,便提了一個箱子,拉著艾大明上了車。
紅色的甲殼蟲,像紅色的火焰,穿梭在煙霧彌漫的江城大道上。
王芙把車停好,招呼艾大明下車了。艾大明忽然道:“王芙,謝謝你!”王芙回道:“寫什么,’千金難買我愿意’,都是我心甘情愿的?!?p> 進了房間,王芙便讓艾大明快點去洗澡。艾大明收拾了一套衣服,拿著毛巾便去了浴室。艾大明打開水閥,溫熱的水從頭發(fā)順流而下,把全身都包裹起來了。想起不久前,葉薇在浴室洗澡,自己厚著臉皮要和她一起洗“鴛鴦浴”,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成了“滿城春色宮墻柳”。他心頭一惱,把水閥擰向冷水?!巴郏 彼滩蛔≥p輕地叫了一聲。冰冷的水毫不留情地澆在他身上,他反而有一種受到懲罰的踏實。
“大明,快洗好了吧!”王芙在外面喊道。
艾大明這才回過神來,門外正有另一個女人。浴室里水汽蒸騰,他迅速關(guān)掉水閥,擦干了身上的水珠。冷水刺激著身體,不斷散發(fā)著熱氣,反而不覺得冷了。
艾大明走出浴室,見王芙正忙著給自己整理房間。心下十分感動,道:“辛苦了,我自己也可以?!?p> “你就讓我做嘛,好不容易有這么個機會,”王芙用手拉了拉衣服,又道,“你的箱子沒鎖,我自作主張打開了?!?p>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你隨便,只是我還是覺得很不好意思?!卑竺髯叩揭鹿衽裕娡踯揭呀?jīng)把衣物分門別類整理好了。
“你餓不餓,要不要給你煮碗面?”
艾大明笑了:“感覺我又有了個媽媽。”
“那不行,我才不要做你媽。”
“那你要……”艾大明感覺再說去,就有點逾越了兩人間應(yīng)有的距離,便不敢再說下去。
“要什么,你說完啊!”王芙半開玩笑似的追問。
艾大明岔開了話題:“我還真有點餓了。”
“那好,我去煮面給你吃?!?p> 艾大明搖了搖頭,道:“不,我來煮面,你快去洗澡吧!”
王芙嘻嘻一笑,順從地答應(yīng)了。
第二天一早,艾大明起床洗漱,王芙便在餐廳喊道:“大明,洗漱完后來吃早餐?!?p> 王芙道:“我平常早餐比較簡單,就是麥片粥和雞蛋,再加兩片面包?!?p> “我覺得很健康,蠻好的。在家的時候,我媽做早餐總是下面條,再配上小炒肉。我覺得不健康,當然她從不聽我的?!?p> 王芙給遞給艾大明兩個雞蛋,道:“每個人飲食習慣不同,阿姨喜歡吃面,也沒什么的。你知道錢鐘書和楊絳早餐一般吃什么嗎?”
“吃什么???”艾大明正剝著雞蛋殼。
“他們的早餐常年就是一大杯紅茶,再加上自己用面包機做幾塊面包。”
“嗯,那這樣挺不錯的呢!”
“是啊,兩人都很高壽。錢先生享年88歲,楊先生更是過了期頤之年了?!?p> “一百歲?那可是人瑞了。”
王芙把裝面包的盤子推到艾大明那邊,又道:“活多長倒是其次,我最憧憬她們的愛情。”
艾大明道:“我和……我和一個朋友,也曾討論過。錢鐘書和楊絳初次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我還沒有結(jié)婚’,而楊絳的回答是’我還沒有男朋友’,這么直接,換來的卻是一輩子的相濡以沫,相敬如賓?!?p> “最好的愛情,就是在合適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沒有死纏爛打,也沒有硫酸潑臉?!?p> 艾大明知道她在隱射新聞上講的某富少因求愛不成,怒潑硫酸,毀了女孩一生的事。也不禁感慨道:“如果是這種人,根本不配談愛情?!?p> 兩人吃著聊著,不知不覺吃了半個小時。艾大明道:“我今天早上要上班了,你呢?”
“我是晚班??梢韵挛缛??!?p> “那你就在屋里休息會,我先走了?!?p> “我送你去?!?p> “不了不了,我一個小職員,哪里請得起這么美貌的女司機。”
王芙笑了笑,道:“你在小區(qū)門口坐705,三四個站可以直達回春藥業(yè)?!?p> 艾大明走到街上,車如流水馬如龍,街市上依舊繁華。這幾天,艾大明的生活地覆天翻,而對這座城市卻絲毫沒有影響。人們就像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擰緊發(fā)條的機器,在固定的時間做些相同的事。
走進辦公室,有一半同事已經(jīng)到了。小賀向他眨眨眼,問道:“周末的事順利嗎?”
艾大明心道:這讓我們怎么回答?說不順利,結(jié)局是自己早已預料到的。說順利,和葉薇分手,跟王芙合租,是自己想要的嗎?何況,跟同事還是少說為好。
“哈哈,還行還行,”艾大明打個哈哈,問道,“劉經(jīng)理來了嗎?”
“那還用問?正好劉姐在里面談事?!闭f完,又像想起了什么事,“對了,劉經(jīng)理說讓你一會兒去找他。”
艾大明回到工位,處理了一些手頭急于要處理的文件,交給了副經(jīng)理老袁審定,便又回到座位上。
劉雯正從經(jīng)理室出來,走到艾大明跟前,道:“小艾,劉經(jīng)理讓你去辦公室找他。”
艾大明道“好的”,便準備去經(jīng)理室。
劉雯微微蹲下,悄聲說:“那次在江州,那女孩對你可不一般啦?這事,你可得處理好。感情的事,弄不好,要傷人傷己?!?p> 艾大明心知劉雯這話絕無挖苦之意,純是一片關(guān)心,便道:“劉姐,謝謝您的關(guān)心,我知道。”
劉雯站起身,微笑道:“以后,別’您’啊’您’的,感覺把我叫成了個老太婆!”
硯池生
楊絳和錢鐘書結(jié)婚多年,始終如一,是我憧憬的婚姻。所以,就有了王芙和艾大明得這一段對話。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