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路朝夕相伴,兩個人一起在清涼的朝陽下牽手看日出,在皎皎的月色下共同烤火談笑,白千燈人小鬼大,經(jīng)常會用各種笑話逗他,一溫馨又短暫。
時間慢慢走過,兩人就這樣相伴著回到了皇都,蕭霜華一只腳還未踏出馬車,就接到了父皇南巡,命他監(jiān)國的詔令。
白千燈在突隨出生,沒有入皇家玉牒,所以身份也比較敏感,為防另生事端,蕭霜華便囑咐了他最為親密的侍從西將軍暫時將白千燈安置在自己的府中的蘭亭殿,并對外封鎖了她已經(jīng)歸國的消息。
每天天不亮,蕭霜華便要起身前往勤政殿處理政事,他的動作總是輕輕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吵醒偏殿的白千燈。
他還將自己隨身多年的李嬤嬤送去照顧白千燈,每日都會在臨行前,吩咐李嬤嬤給白千燈多做些好吃的,再三叮囑李嬤嬤說道:“還望嬤嬤多費些心照料,這孩子這些年吃了不少苦?!?p> 每當蕭霜華的轎子消失在長街的盡頭,一個少女便穿戴整齊的倚在蘭亭殿門口,手里提著盞小小的燈籠,目光炯炯的隨著轎子一起送他離去,日日如此。
白千燈私下讓李嬤嬤給自己找了一個識字的宮女教自己讀書,日日都隨著蕭霜華一起早起,每當他去勤政殿里處理政務(wù),小千燈便一個窩在蘭亭殿中讀書識字,日日苦練。
只是前來教習她的這一位宮女也只是粗識幾個字,不怎么精通翰墨,白千燈就只好日日反復(fù)練那幾個字,這一日,蕭霜華處理完了政務(wù),便早早的回了蘭亭殿,前腳剛剛落地,便看到了為了練字將墨汁涂自己一臉的白千燈。
白千燈非常用功,但是無人教習,鼻尖沾了些墨汁,把一支小毛筆活脫脫的使成了筷子,笨拙又努力的寫寫畫畫,她眼神專注,嘟著嘴,將草紙扔的到處都是。
蕭霜華隨身撿起幾張,便看到草紙上面歪歪斜斜的寫著他的名字,蕭霜華。另外一張草紙上的簡筆畫上暈染著一團黑墨,還能在草紙上朦朦朧朧的看出兩個一大一小的火柴人。
蕭霜華對白千燈的好學很是欣慰,看著自己手里撿起來的草紙,又忍不住發(fā)笑,低低的笑了幾聲,看著小丫頭逐漸羞紅了臉,拿宣紙擋住自己的眼睛,向他撒嬌,便親自濡濕筆墨,攬過她的身子,一筆一劃的教她認字寫字。
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將兩人的影子拉的長長的,像是一對溫柔纏綿的蜂鳥,白千燈得了膳食滋養(yǎng),又日日有營養(yǎng)品貼補,膚色開始發(fā)白,身高也有了一些生長。
教了一會,便不再打擾她練字,他隨手拿起一卷詩詞,雙目卻不在書上,便一邊用書遮擋著視線,一邊偷偷的看著少女認真又耐心的練字,對白千燈認真又笨拙的模樣有一瞬間的恍神。
也不知蜂鳥的翅膀扇落幾個回合,轉(zhuǎn)眼間太陽就已經(jīng)西沉,只剩下漆黑如墨的夜色包裹著眼睛。
昏黃的燭光下,千燈練字,霜華看書,二人配合緊密,諾大的宮殿一時之間只能聽到輕輕的翻書聲和淺淺的呼吸聲。
“霜華哥哥,我餓了?!卑浊敉蝗蛔叩剿母埃靡恢皇譅繝克囊滦?,打斷了他剎那的思緒,他的面前站著的仍是這個眼中藏著星光的少女,她著了一件淺粉色衣衫,仰起小圓臉,笑的眉眼彎彎,聲音又甜又軟,繼續(xù)說道:“哥哥可以給我做金風玉露羹嗎?”
金風玉露羹是東盛宮廷中祖?zhèn)鞯氖炙嚕捤A心里想著,小千燈此時想念這個味道,怕是思念已故的母親了。
蕭霜華只好放下書,拉起她的手,無奈的笑道:“可我不諳廚藝?!?p> 白千燈有些失望,低了低頭,只用長長的睫毛遮住眼睛,不再說話。
這并沒有影響到她對其他東西的食欲。蕭霜華囑咐下人傳了膳,和她一起吃飯,細細的瞧著千燈,她吃相甚為可愛,嘴巴鼓鼓囊囊,還時不時撲閃著眼睛直勾勾地看他,如此這般,才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女。
夜色漸深,今日陪白千燈練字到了很晚,便在蘭亭殿休息。
蘭亭殿的偏殿,白千燈吹滅了蠟燭,乖乖的滾到床上躺好,笑道:“霜華哥哥,我不會打擾你的?!?
她安靜乖巧,連呼吸聲都是輕輕的,生怕吵著外間要休息的蕭霜華。
蕭霜華拉上錦被,卻越發(fā)覺得別扭,又覺得只是求一碗金風玉露羹,自己這般堅定的拒絕,生怕讓這小丫頭傷了心。
窗外月光穿過窗欞灑在他的眉睫,像是故意撩撥,他愈發(fā)心煩意亂。索性直接起身披了長衣出門去,又轉(zhuǎn)頭向里間叮囑道:“好好休息,今晚我與宋大人有要事相商,你別亂跑?!?p> 白千燈遠遠的望著他略顯倉皇的背影,彎起的唇角和一雙桃花眸相得益彰,眸中的情緒隱匿在了黑暗里。
蘭亭殿上上下下所有的宮人都知道,四皇子殿下昨天半夜不睡覺,跑到膳房忙活了一晚上,只為了做一碗慘不忍睹的金風玉露羹。
因為他實在不忍心看那個眼中擁有漂亮光芒的丫頭失望。
他沒有假手于人,在嬤嬤的指導下手忙腳亂的忙活了一晚上,不知折騰著倒掉了幾碗,才籠統(tǒng)的得了一份看起來還不錯的金風玉露羹。
天色已經(jīng)到了凌晨,他便讓嬤嬤取來了食盒,帶著親自做的金風玉露羹,回到了蘭亭殿。
此時的白千燈已經(jīng)洗漱完畢,正坐在書桌旁練字,蕭霜華看著她原本歪歪斜斜的字體逐漸工整,心里很是高興,便笑道:“你猜,皇兄給你帶了什么?”
他一邊說一邊打開食盒:“是你一直想要的哦~”
白千燈看著放在桌上的金風玉露羹,愣了一下,立刻用一支手護住碗,一只手拿著調(diào)羹,笑著笑著就笑出了眼淚。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這羹就是要做給喜歡的人吃的。
她狼吞虎咽的將這碗金風玉露羹吃了個干干凈凈,蕭霜華看了看正在吃羹的小千燈,又將視線落到那忽明忽暗的燭火上,開始發(fā)呆。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過了許久才緩緩的對坐在對面的白千燈說道:“我母后廚藝精湛,常常為父皇洗手作羹湯,可是無論那些菜肴多精美,都換不來父皇一個展顏和半句稱贊,好像母后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惡心的。”
蕭霜華坐在窗欞前,手指無意地捻著桌角,有些涼薄的月色勾勒出他的輪廓,平靜,卻也落寞。
這世間的真摯的鐘情實在是太過足夠彌足珍貴,萬仞宮墻中的喜歡也太過難得,命運的唯一公平之處便在于不管那個人權(quán)勢如何,在感情的面前同樣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