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株合歡花枝葉生的蔥綠漂亮,粗長層次分明的枝丫上生長著煙粉色的稚嫩花苞,星星點點的綴在葉枝間。
白千燈特別喜歡這樹合歡花,從入住這偏殿的第一天就愛盯著它瞧,從床榻上透過窗戶,就可以看到合歡樹伸出一支粗壯的枝丫。
凌晨冉冉升起的太陽發(fā)著微弱的光,把淺金色灑在含苞的合歡花上。
輕盈的煙粉色和淺金色互相包裹,白千燈覺得這一切像極了她和蕭霜華。
二人的距離始終遙如天塹又近如骨髓。
空氣里傳出來一股子風被衣袖撕裂的聲音,桑榆從一側(cè)輕輕的落到屋頂?shù)牧鹆呱?,然后又快速跳回到宅院里?p> 看著小姑娘這一臉警惕的模樣,白千燈心里一沉,立即停下了手里寫字的筆,扭過頭問到:“有人?”
桑榆三步并作兩步回到殿里,站在白千燈的面前,拿一雙眼睛直愣愣的看著她,口中輕輕的‘嗯”了一聲。
白千燈把手中寫好的信紙放在桌子上晾干字跡上的墨痕,抓住桑榆的手,兩人一前一后從書桌外走到圓桌前。
將桌子上的點心拿起來一塊放到她的手心里,耐心的哄道:“沒關(guān)系的,這里有很多武功高強的哥哥在,姐姐不會有事的,你不要擔心”。
她的聲音又綿又軟,眼中有灼灼熱光,哄起桑榆就像是帶了一個孩子,耐心又細致。
桑榆把白千燈送給她的點心捧在手心里向前拱了拱,聲音簡單又清脆:“你吃!”
白千燈又從一旁的盤子里拿起一塊糕點,聲音里滲著滿滿的寵溺:“好,姐姐也吃”。
桑榆無事的時候,最愛拉著白千燈吃東西,強迫她睡覺,這些都是私下里被彎彎教導的,因為白千燈體質(zhì)孱弱,胃口又不好,稍微一傷神,就吃不下東西。
而桑榆人小,平日最得白千燈的寵溺,也喜歡陪著她一起嘗一嘗各色點心,所以她心中非常得意,這是被她最喜歡的姐姐重視后的驕傲。
靜無一人時,她最愛伏在白千燈的身邊,白千燈會一邊讀書,一邊用手輕柔的撫著她毛絨絨的小腦袋,對于桑榆來說,這樣白千燈本來就像是自己的姐姐,無論時間多久,永遠都不會分開。
所以她主動承擔起了貼身保護白千燈的職責,而除了陪伴姐姐一起喝茶解悶,其他的樂趣就是將每一個試圖傷害姐姐的人打趴下。
這下可苦了莫連,前后圍著金宅轉(zhuǎn)了兩圈,愣是被桑榆給打出去了兩次。
莫連是真正的君子,從不主動和女孩子發(fā)生糾葛,又知道白千燈一直非??粗剡@個小丫頭,施展不開自己真正的功夫,所以二人動起手的時候,他幾乎單方面被桑榆吊打,不由得心中憋悶,聲音也帶了滿滿的無奈:“桑榆,你有點道理好不好,你的武功還是我派人教給你的”。
桑榆騰空而起,在房頂上高高的屋檐一角站著,并向下俯視著莫連,聲音清脆的說道:“姐姐不要,睡覺!”
莫連的身型穩(wěn)穩(wěn)的落在屋檐的另外一角,繡了梅花的長衫衣角隨風飄揚,他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微微思考了一下,又問到:“你是說,你姐姐在睡覺嗎?”
桑榆這個時候倒是很乖順的向著他點了點頭:“恩”。
莫連的眼中帶了幾分急切,急匆匆的說道:“你姐姐是不是在溫泉別院被家主傷到了,讓我進去看看”。
桑榆搖了搖頭,縱身一躍而下,不再理會莫連。
這樣磕磕絆絆又陸陸續(xù)續(xù)的來了兩天,都沒有見到一面,莫連的心里越來越慌亂。
只聽見吱呀一聲,偏殿的門突然從屋內(nèi)打開,白千燈把竄進自己懷里的桑榆抱了抱,摸了摸她的頭,囑咐她去給自己斟一壺茶。
白千燈抬起頭望著這一樹的合歡,眼神卻幽幽的透過花樹向外看,對著空無一人的殿外非常平靜的喊了一句:“莫美人,出來吧”。
她的話音剛落,莫連就直接從天而降,肩膀上雪白的衣角還沾了一片嫩綠色,穩(wěn)穩(wěn)的掛在肩頭。
莫連不由得低了低眉眼,又咬了咬后槽牙,這才鼓起勇氣對白千燈說道:“小公主,我,我是~”
他的話聲剛起,就被白千燈直直走來的腳步給打亂了,只見這小公主面無表情,直直的走到了他的面前,輕輕掂起腳,將他肩膀上的一抹嫩綠色輕輕撫掉。
兩人身體之間的距離非常小,白千燈的呼吸輕輕的打在他的下巴上,癢癢的。
撫掉肩膀上的綠葉,白千燈立即轉(zhuǎn)身,對著背后的莫連輕飄飄的扔下了一句話:“進殿來,別在外面愣著了”。
桑榆早早的就備好了茶具,又給白千燈剝好了柑橘,放在小盤子里,在二人落座后,用手指向前著白千燈的位置挪了挪。
莫連落座,一雙眼睛滿含秋水,呆楞楞的看著白千燈。
白千燈細致的取了身邊匣子里的茶葉,舉手投足間細致又風雅,為坐前的兩個人分別斟上茶。
她的聲音一如平常安穩(wěn),聽不到任何情緒起伏:“沒想著要攔你,桑榆只是覺得我吃了藥,需要休息”。
莫連接過白千燈遞過來的茶水,一顆心又向下沉了沉,低了低睫毛,聲音有些微弱的解釋道:“對不住,我家主他,他有些~”
白千燈抬起頭,一雙小鹿般的眼睛像是藏了一道陽光,溫柔又和煦:“他是他,你是你,怎么可以一概而論,想必是我不經(jīng)意間做了什么引起了他的誤會,有時間我還是親自去解釋一下的好”。
莫連料不到白千燈會有這般平靜的說辭態(tài)度,飲了一口茶,在喉嚨里轉(zhuǎn)了一轉(zhuǎn),這才勉強咽下去,張口說道:“家主他,是被小人蒙蔽,才,才做出這樣的事情,我替他賠不是,你不要介懷”。
他的聲音磕磕巴巴的,一張漂亮又不失英氣的臉上寫了一絲慌亂,說話間,自己的聲音里也帶上了一絲不自然。
對于自己本來就沒把握的事情,總是不能夠全心全意的信任,世家之間層出不窮的陰謀,莫連是從小見識到大的,所以此時自己對白千燈說的話,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
白千燈也不揭穿他,只是笑顏如花的看著莫連,神情就如深潭的水看起來平靜又安穩(wěn)。
而她背后看不見的滾滾的暗流趁勢間卻越來越壯大。
莫連看著她的眼睛,緩緩的將自己手中的茶杯放下,目光格外誠懇:“不管怎么說,我是東道主,你在別院中被我家主傷害,都是我對你不住,沒有保護好你,你不要質(zhì)疑我們?yōu)橛阎g的情義,我~”
他的神情非常認真,一雙眸子里滿含深情,白千燈的眼睛也在直直的看向他,二人的目光縱橫交錯,釀成一壇新酒,白千燈卻突然間叫了他一句:“你其實就是莫連城,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