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若靠近的時候，張京宇心里生起一絲別扭，他聞到她頭上好聞的洗發(fā)水的味道，在早上八點多擁擠的公交車上。
因為要提前去看活動場地，做好志愿活動的安排工作，協(xié)會從大一到大三各年級分別選派了兩名代表。本來前一天已經約定好早上八點在南門見面，但人類愛放鴿子的天性從來都順理成章地出現(xiàn)。劉若在7點55分趕到南門的時候，門口只站著一個張京宇。
他面色凝重，看著走近的只有她一個人，看了看手機。
“這幫兔崽子。”
無奈，只好兩人先前去活動場地，通知其他人趕緊從舒服的被窩里滾出來。
一開始，兩人沉浸在一種很奇怪的氣氛中，哪哪兒都不對勁兒。
“走吧，等會人肯定要多起來了。”
“好奇怪啊，這種感覺怎么像是小情侶周末出去約會呢”為了打破尷尬的氣氛，擅長調控氣氛的張京宇便開始耍起嘴皮子來。
走在前邊的劉若回了回頭，冷峻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張京宇，其實她是困到懶得做面部表情。
稍稍打了個哈欠。
“情侶？我們看起來像是早起進城務工糊口的吧?！?p> “說得這么寒磣，行吧，看今天能不能打工賺到錢買個烤紅薯?！?p> 八點多的公交車已經開始在擁堵中慢慢騰騰地前進，擠上公交車的時候，人和人之間的距離就像是早上食堂里賣的肉夾饃中間的那些肉，就差個味了，連個把手都抓不到。
“你抓著我吧，我夠著上邊的橫桿，你抓著我也摔不了”張京宇把劉若從晃動的人流里輕拽到自己旁邊，有一種硬把小雞從密集的籠里拉扯出來的落得一地雞毛的感覺。
面前這個身形嬌小的女生在這人流里看起來有一點落單的樣子，就是在這時，張京宇聞到她頭發(fā)上的洗發(fā)水味道，他感覺到自己的一絲不自然，大概是因為女孩子用的洗發(fā)水好像總是比男孩子用的好聞一些。
她被拽過來，本來有些站得不穩(wěn)，但還是立馬艱難地站起身來，拇指和食指緊緊摳住旁邊的椅側背上還空出的一小角。
“沒事，我站得穩(wěn)。”
“怎么，你還怕我吃了你啊。該不會這會兒還有那種男女授受不親的想法吧”張京宇揶揄她。
她使勁地搖了搖頭?！安皇牵遗氯f一你摔了，連累到我了，我可不想出洋相?！?p> “拜托，我這么高，抓得這么穩(wěn)，怎么可能會摔?！?p> “你不知道重心越高越不穩(wěn)嗎?！?p> “我……我覺得你就是個小機靈鬼?！?p> 下了公交車，沒走一段路便到了活動場地。
張京宇聯(lián)系了場地負責人員，他說正事的時候語氣比平常更重一些，尤其對外交涉的時候，不急不慢，有條不紊，協(xié)會里的人都認為這是這條鯨魚身上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鯨魚，沒想到你認真工作的樣子還挺帥的嘛！完全不是平常插科打諢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眱蓚€人站在場館外等工作人員開門，劉若由衷地對他比了大拇指，她向來是對認真做事的人抱持十分好感的。
“誒，你夸我的時候能不能好好夸呢，一定要補上一句損的才陰陽平衡是不是?！?p> “我這不是欲揚先抑，通過對比來顯現(xiàn)你認真時候的魅力嗎？這叫藝術手法懂嗎？”
“喲，夸我你還要用上藝術手法，說吧，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呀?！彼旖禽p輕上揚，眼睛斜瞇著打趣她。
“是是是，全宇宙的人都喜歡你，外太空的生命體都喜歡你呢”
“別別別，受不起，我哪受得起全宇宙的人喜歡我呀，你喜歡就得了唄?！彼室鈺崦恋乜窟^來，心里面像觸電般想起了公車上的一幕，一種別扭出現(xiàn)，沒辦法像平常開玩笑那樣繼續(xù)把對話進行下去，“唉，和你開玩笑的啦”說完這話，鯨魚假裝自己心里如釋重負了。
她卻是一臉看你這個人無聊又無趣的表情。
工作人員開了場館的門，兩人進去，鯨魚便讓劉若先去看一下場館設置，好安排后續(xù)的志愿者服務工作，他就具體的安排流程和人員配置的情況在場內的椅子上和負責人詳細地談了起來，場館內這會兒除了他們幾個，別無他人，交談的聲音回響在整個場館。
劉若便自己在偌大的場館內東跑跑，西跑跑，統(tǒng)計著相關的數據，在腦海里盤計著到時候要安排場館內的工作流程和細節(jié)。
11月下旬的時候這里會舉行一場上市公司的年會活動，到時候需要人手來協(xié)助維持場館內的秩序以及其他的引導協(xié)助工作。大學生志愿者團體參加這樣的工作除了可以拿到比較低廉的報酬以外，還可以拿到志愿時長的證明，對于很多大學生來說，這才是他們參加許多志愿活動的關鍵。
劉若統(tǒng)計完相關的數據后，便坐到張京宇他們的后一排。
她百無聊賴地拿出手機來刷著朋友圈，這會兒周六大家還沒起床，朋友圈里還是一片沉寂，也沒有什么熱點新聞可以吸引她的眼球，她將手機放回包里，靠著椅背打起了一陣并不安寧的小盹。
朦朦朧朧地聽著鯨魚和負責人仍在談著活動當天具體的安排事宜，她聽到鯨魚說要協(xié)調好大家午餐時間，因為整個年會時長三小時，還要有前期的準備工作，因此確保大家飲食的時間非常重要，并且他一直在人員輪換細節(jié)方面不斷地和負責人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議，還有確定活動結束后志愿者群體的利益保障工作，他事無巨細地考慮所有。
而直到他們離開，其他四個人都還沒搭上公交車。
張京宇和負責人談話結束后，輕輕捅了捅靠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的劉若的臂膀。
“起床啦，走啦。”他很溫柔地叫她。
她本就睡得不沉，很快就睜眼站了起來。“走吧”，整個人顯得異常清醒。
鯨魚被她突然的站起身來嚇了一跳。
“啊，你沒睡著嗎？”
她聳了聳肩“你們說話聲音那么大，怎么睡得著啊?！?p> “你不知道坐得遠些呀，還光挑一個靠我這么近的位置，你不會是真喜歡我吧，嘖嘖?！?p> “你這人怎么老動不動就說別人喜歡你啊，是得多缺人喜歡呀”
“我和你說了多少回了，不是缺人喜歡，是缺你喜歡，缺你，你，懂嗎？”
張京宇說這些話的時候內心已經有種血液要噴薄而出的緊張感，盡管面上還維持著自己平時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兩人開啟吵鬧模式，走出了場館。
“這會兒了，要不要先吃了飯再回學校”
她點點頭，從早上出門就吃了一小包的餅干，整張胃早就繳械投降。
兩個人便就近找了一家蘭州拉面，邊吃邊聊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雖然劉若早已被那幾片凄涼的牛肉片魂穿，但還是保持著交際禮儀，聽著張京宇的高談闊論，反正和這條鯨魚吃飯，可別想著食不語的古訓了。
兩個人吃完了面，張京宇問劉若還想不想吃些什么，劉若搖了搖頭。
“回學校吧，還得回去補覺補作業(yè)?！?p> “你怎么像個高中生呢，好不容易出來了一趟，玩一會兒再回去嘛?！?p> “天氣這么冷，有什么好玩的啊。”
“去吃點好吃的啊，我請客嘛，這附近剛好有一條小吃街，看看去嗎?！?p> 劉若搖搖頭“剛吃飽呢。我又不是大胃王?！?p> 他想了一會兒，開始在腦海里搜集好玩的又不冷的地方。
“要不要去海洋館，室內的話不冷啊?！?p> 劉若聽到海洋館，心里面稍微一動，但這么冷，還是不太想動。
“等到天氣暖和的時候再去海洋館吧。天氣太冷的話我只想冬眠，再說了咱們今天是有要事在身的，現(xiàn)在活干完了，還得回去把成果給產出來吧?！?p> 他聽著她說的，覺得很有經濟學人的道理。
“好吧，暖和的時候再一起去海洋館吧。你果然是個學經濟學的，這么注重產出啊?！?p> “你果然是個學新聞的啊，這么會揶揄人呀?！?p> “說話的本事你可不比我差啊，你懟人的含金量也是相當高啊”
“那還不是因為師從你啊?！?p> “這是認我當師父的意思？”
“你想得美。”
回到學校，負荊請罪的四個人已經在學校的咖啡館等候著張京宇的言語炮彈的攻擊。
“過去嗎？那群小兔崽子在拾億那邊等著收拾呢”
劉若搖搖頭，心里想的是周六余暇所剩不多了，她要趕緊回宿舍去擁抱自己的被窩，她今天的元氣已經耗盡了。
“不啦，我得回去睡覺了，活動安排文檔我今晚十二點前會發(fā)給你的。”
“沒那么著急，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今天你辛苦啦，等會兒我過去罵死這幫小兔崽子?！?p> 劉若笑了笑，誰信他會罵人，他可會做人得很，就算是罵人也是潤物細無聲的那種。
兩人剛要分別，張京宇抬手沖著左前方熱情招呼，拐角處就走來了兩個人。
“你們倆去哪兒來呢”走過來的是楊懿和他室友張欽。
“開會呢，和這家伙能去哪啊。”楊懿瞥瞥身邊的張欽，假裝一臉嫌棄。
“你們部門是真挺忙啊，怎么，今晚火鍋走起唄？”張京宇側身看向身邊的劉若“今晚要不要一起吃火鍋?！?p> 劉若想起自己剛剛才表示要回去的堅定信念，要是這會兒就答應人家的提議，未免也太過于司馬昭之心了，再說了，她和某個人之間，好像也還沒熟到可以一起吃火鍋的地步，果斷地搖搖頭“不了，我今天整個人已經電量不足了，要回去充電了?！?p> 張欽打量著劉若，視線在張京宇和劉若之間徘徊，整張臉寫滿了對八卦的好奇心。
“喲，鯨魚這是出去約會了啊?！彼劾镲@現(xiàn)被八卦激起的神采奕奕，開會遺留的疲憊感頓消，人類的八卦心真是治愈勞累的良藥?！懊米?？介紹一下？”
劉若慌得連忙擺手，怕被人誤會，怕被某個人誤會。
“不是，我不是……不是約會，不是妹子”她一慌，整個人說話都不利索“不是，我不是他妹子?！?p> 張京宇愈加戲謔地往她身邊靠過去。
“我妹子害羞，你嚇到我妹子了啊。”他演得自然，全然不顧旁邊的人已經怒目。
“真的？”楊懿只是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隨意得好像并不關心問題的正確答案是什么，在劉若看來。
“是啊，反正不都說我看起來交過很多女朋友的樣子嗎？再交一個女朋友也不為過吧?！睆埦┯钫f完這句話看了看兩個罪魁禍首。
“那還不是夸你有魅力的另一說辭嗎？在場有的人想交很多女朋友還沒那種魅力呢”楊懿接話，頭歪向張欽，真的是得不到的人在騷動，被寵幸的人有恃無恐啊。
“別說那種話啊，有妹子在呢。給我點面子。既然鯨魚已經不動聲色地再續(xù)姻緣，那今晚這頓火鍋就非得你請不可了?！?p> 劉若在旁邊搖了搖頭，她已經懶得解釋了，她原本可以先離開，他們對話她參與不了，可是她一旦碰上某個人，就視線轉也轉不動，腳步邁也邁不開，她眼神無論假裝在看哪里，總是很快就回到他額前的碎發(fā)，還有那雙談話時候總顯露真摯的眼睛。
“沒有啦，開玩笑的，這是我們協(xié)會的學妹，大一的，劉若，楊懿認識的，上回還給小學妹買酸奶了呢”張京宇終于正經起來“再開玩笑，她等會就不理我了。”張京宇的手往劉若的頭上靠過去，但被此時處在異常敏感狀態(tài)的劉若閃身躲過，就算是一廂情愿，她也不愿意被楊懿誤會她和張京宇之間存在什么曖昧不明的絲縷關系。
誤會，這個詞有些過于嚴重了，也許人家根本就不在意呢。
劉若朝張欽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我還以為是真的呢”楊懿出口，不過又是隨意的一句，又開始在某人的心里被全方位解讀。
他會不會在這一刻有一種云消霧釋的輕快感呢，可他看起來好像一直都是那么地云淡風輕。
如果自己和鯨魚真是情侶的關系，他大概說的也不過是“果然是真的啊”這樣的話，畢竟和他，真的沒有什么關系吧。
劉若在心里面做著過分揣測的閱讀理解，眼神不由地出賣了自己，完完全全地落在了對面的那個人身上。
“美夢哪有那么容易成真呢，美夢是要努力去追尋才會成功的，是吧”張京宇轉頭看向劉若，捕獲了她停滯在對面的人身上的目光。
他伸出手在劉若的面前晃了晃。
“hello”鯨魚面露異色，轉而調侃道“你這個眼神，是看到金城武了吧?！?p> 劉若收回自己的目光，驚措得不知所以，清了清嗓子，腦子卻不聽話地沒有命令舌頭說點話來緩解場面的尷尬。
對面的楊懿笑了笑，沒說話，張欽則是跟隨著張京宇的目光，看看劉若，瞅瞅楊懿，后悔自己回個手機的瞬間就錯過什么重大新聞了。
張京宇調皮地用手指輕彈了劉若的外套。
“突然想起上次我可是說要把這位大帥哥介紹給你的，好像也沒認真介紹過你們認識?！彼麛偭藬偸帧敖鸪俏湮沂钦娴穆?lián)系不上了，這已經是我朋友圈的頂流了，我看你的眼神，應該也是對我們楊懿哥哥相當滿意的呢?！?p> 張京宇嘴上打著哈哈，心里卻也就某個問題產生了問號，他并非那種很遲鈍的人。
“別說了，給我留點面子吧”劉若央求他。
他神情變得認真“真的，你倆真該好好地交流認識一下”張京宇意味頗深地看了看楊懿，指了指劉若“她，就是另外一個版本的你。說話像，行為像。氣質像”
“再總結下去不就夫妻相了?！睆垰J打趣道“別再消遣學妹了，學妹都沒看上你們，可得勁啥呢?！?p> “加個微信，認真探討一下說話的藝術唄，你倆都是可造之材?！?p> 劉若沉默著，沒出聲，她不拒絕，但也不主動，就像一艘想靠岸，但卻要等待風勢的船。
楊懿已經拿出了手機。
“加唄，也可以方便地探討讀書心得啊，是吧”他看了看對面杵著的人“學妹，不會不方便吧？”
她搖了搖頭。
“什么讀書心得？”張京宇一邊低頭操弄著手機，一邊不明所以地發(fā)問，這兩個人，還有什么秘密？
“好了，我建好群了，什么年代了，你倆還準備搖一搖呢?！?p> “哎哎哎，還得加我呀，加學妹的事情，你光把我落下你還是兄弟嗎？”張欽不滿，就算自己沒吃過豬肉，能不能讓自己看看豬跑的樣子。
“行行行，把你加上，你說你每回加上那么多學妹有用不，天天擱朋友圈里看人家秀恩愛，有意思不。若若，等會他加你，你直接把他拖黑名單就是了”
“嘿，你管我呢，我得不到愛情，我還沒有看到愛情的模樣的權利啦?！?p> 反正張鯨魚和張欽同場，呈現(xiàn)了比十張嘴還吵鬧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