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尺峰主峰沒入云霄,青天白鷺伴鳴,看著它們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掠過,王休使了法術(shù)將一棵樹藤變化成躺椅模樣坐著,他神情怡然遠眺一行剛剛飛過的白鷺,嘴里哼著沒人聽得懂得小曲,移動視線,瞧向洞府門前,掃地澆水的爺孫,這一刻,他才敢身心放松,像是回到了上輩子,思緒亂轉(zhuǎn)間,嘴角噙著笑,想著各種事。
每日的修煉打磨穴竅,今日難得給自己放了個小假。
“師傅,弟子來了,你今日說是要傳弟子一片玄奧經(jīng)文供弟子修行”
第五梧桐照舊騎著一頭靈寵降在山頭,只是靈寵停的有些遠,她自己走了半段山路。
洞府門外的周小圓瞇著一只眼,手澆著花偷摸抬頭,看到少女騎著紅嘴大鳥飛來,他才放心些,最近幾月未再見過少女,他總是再想是不是大長老發(fā)怒,讓這么個嬌滴滴的姑娘家去掏馬糞了?
他本想過壯起膽子問問,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借他一身能飛天的修為他都不敢開口。
不得不說,孩子長大心思多了不少。
前幾月,王休受不住徒弟執(zhí)拗,答應第五梧桐傳她一篇修行經(jīng)文。
“道可道,非常道……”王休輕拍膝蓋,搖晃起藤椅對著山峰間的云霧悠哉悠哉自念道
念完腦子里唯一記得的幾句《道德經(jīng)》后,王休睜開眼皮,瞧了瞧一臉眉頭緊鎖,坐在一個野草編織的蒲團上的第五梧桐,他有些暗喜。
“師傅,您念的經(jīng)文里,是不是還有半段沒傳給我吶?”第五梧桐天資聰慧,這幾些日子一心撲在修煉上,進步神速,王休念的《道德經(jīng)》她轉(zhuǎn)眼沉思了幾翻便指出了其中的不足之處。
“總覺得有些余韻未盡?!?p> 王休哈哈一笑,沒有被識破后的窘迫,更是沒有直接回答,轉(zhuǎn)而問道“徒弟,這半截無名經(jīng)文乃是師傅未得道時候歷練偶然所得,只有這半截,便是師傅也不曾全記下,你莫要想著窺求全貌在半截經(jīng)文上投入太多心思,應當以它應證自己的道,若是能從中解出半片有用之處,那是自己的福分,若是不得,全當聽師傅給你講故事了?!?p> 王休笑著眨巴眼,第五梧桐聽后,皺著的眉頭舒了不少,一只手撐著香腮抵在交叉盤坐的腿上,保持姿勢坐在蒲團,接著反復幾句來回沉思經(jīng)文的意思。
王休不敢講太多,勸她不要深追究竟,怕這妮子在自己隨口幾句胡謅的話上認死理,免得良玉變莠。
他輕輕起身,隨手一揚,布下一道簡單的陣法,免得傻妮子鉆牛角,半夜還在山上琢磨幾句殘經(jīng),護罩上紅綠各異的顏色閃動,王休回頭深深望了一眼,覺得“相貌堂堂”四個字來形容自己弟子是在合適不過了,轉(zhuǎn)身架起一片云,哭笑著搖頭離開,讓自己給人當師傅實在是個難活,只能靠著幾句學過的皮毛糊弄糊弄,至于什么修煉心得,突破瓶頸的法子,王休只能搖搖頭了,因為他還沒有正經(jīng)的突破過。
只得故意說些高深莫測的話,玄之又玄,讓你覺得有道理,可就是不懂道理在哪,再來上一句“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更能顯得穿到恩師的神秘,讓你身在迷霧間,就像是隔著一層窗戶紙看人,反正就是不能讓你捅破。
王休躲在洞府里潛修,第五梧桐經(jīng)上次傳道后便未再來過了,這一修煉便是十幾年。
她的爺爺?shù)谖逄數(shù)故瞧陂g來過一次百尺峰,說是來謝謝王休的,說他孫女得了大長老的一篇不知名的無上經(jīng)文,最近有所悟,正在盡全力突破金丹,這些年倒是給王休空出了些時間。
他將自身穴竅從大到小,全部重修了一遍,直至后面再次打通穴竅如同喝水一樣輕松他才停下。
最后實在是看著穴竅要被打通光了,他又想出了折磨人的辦法,每打通一個新竅,便停下,將自身前面已經(jīng)突破的穴竅聯(lián)合剛打通的,再給他重修一遍。
三百五十二處周身吸納靈氣轉(zhuǎn)化靈力的穴竅,大竅三百整,小竅五十二處,他能修煉多久?
不得不閑談一句,王休是真會找事做。
修行不知幾何,安坐密室內(nèi),感受著自身靈力運轉(zhuǎn)時的澎湃,或許這是他唯一的寄托了。
忽有一日,他走出洞府。
時下已是深夜。
山風拂面,花圃里還是那些個花,花蕊顫顫巍巍的,十幾年不曾多過一樣不曾少過一樣。
王休邁步,順著唯一一條通到山峰的石子路走下山峰。
山里的水澗陪著他推移,流向遠方,山澗泉水可見的清澈,波波漣漪,水脈無形。
下山的路很長,有多長呢?王休走了一夜,還迷路了兩次。
天氣清明,太陽星普照大地,他站在上山的路等著,有一位中年男子握著掃帚迎著初生的紫氣云海中緩步走來
已是而立之年的周小圓錯愕的看著眼前的人,下意識的跪下。
今天來的人少了一個。
王休看著眼前跪下之人,知曉他前些日子得了一位子嗣,特意來給拜過喜,再斗膽問王休討要了個名字,說是仙人給起的名字吉祥,能沾上點仙氣,奢望求得一塊半塊的靈骨也好修行。
王休當日坐在椅子上,隨手朝著一尊燃香的鼎點了下手指,周小圓喜出望外,當場磕頭謝下,給自己孩子起名叫周鐵。
“你們這幾年山路不好走”王休盯著鞋底的泥坳,瞧了瞧,沒有用法術(shù)。
“我量了量,小浩替我掃了五十三年的洞府”
“為大長老,是該做的”周小圓跪在清晨露水濕漉的山路上,著地的褲腿濕了大片。
“你子出生時,我瞧了瞧,不偏不倚,正好有五十三塊靈骨,待他長成送入書院去,也好圓你周家尋仙夢”
周小圓聽到此處再難以遮掩嗚咽,整張臉匐在地上,身子顫抖哽泣,小聲的抽泣。
王休說完不再理會跪地的周小圓,徑直從他身邊走過。
團團朝霞,絢爛奪目,有紫氣從東方而來,聚而不散,剛剛還是朗朗乾坤。不消片刻,一片雨積云,層層疊疊環(huán)套而起,云海里偶有紫色雷電閃綴。
王休笑了笑,不過二十年不到,第五梧桐便從筑基中期突破到了圓滿,現(xiàn)在更要邁出假丹,這種修行速度,絕不是普通弟子可以比肩的。
仰頭遠望,有一道道各色的遁光靠近紫色云海,無一例外,都停在數(shù)百里之外。
他起身飛去,有多名長老圍在劫云百里外,這個距離是最好的,既不會干擾到渡劫之人,又能看清一切,以便渡劫失敗及時施救。
許多趕來看熱鬧的弟子,看到如此的書院長老在此聚首,紛紛不敢再凌空,只能站在更遠的地面,奮力張看。
一位長老聞訊趕來,遙遙望了一眼,面色有些凝重,隨后對著第五虜拱手笑稱,“看雷云架勢,紫氣金丹是跑不了了,先恭喜第五長老了”
第五虜老臉上藏不了喜色,那就不藏,不是怕干擾到渡劫的孫女,他只怕就當場大笑了。
第五虜輕聲回謝,隨后目光冷峻,哪個弟子敢御器到劫云百里左右,他親自出手一掌給人弟子拍回地上,行風狠辣,不再顧忌所有人的感受。
“第五長老,您孫女的雷劫不簡單啊,為何不找一處隱蔽之地,緩緩渡劫???”有長老問
“哼,有什么地方能比我等照看之下還要安全,況且三國歸于一統(tǒng),弄出的陣仗再大也不會有人干擾?!闭f到這里,第五虜?shù)难鄣咨钐庨W過一絲精芒。
“退,再退,令弟子們再退百里?!?p> 與此同時,數(shù)名修為不等的修士急急遁出雜而有序傳達師尊們的密令。
紫色的劫云,車昌國從未見過,今天過后,車昌怕是要出一個絕世的天才了。
紫色雷積劫云不斷堆積,震懾弟子們的心神,恐怖的威壓不斷震蕩,紫色雷電開始閃現(xiàn),有溢出的實質(zhì)紫色雷液掉落在地面,瞬間有狂雷炸響之聲,雷液散落之地激起數(shù)片火海,凡水皆是澆滅不得,無數(shù)的凡人被要求撤離出云海的百里之外。
三天三夜,車昌國都城被紫色云?;\罩,魚鱗般的劫云密布天空,像是牢籠籠罩天地,困住渡劫之人。
凡人們不知發(fā)生什么,只嚷嚷著“滅世”“災難”等字眼,幸好有書院弟子鎮(zhèn)壓,并未出什么亂子。
孕育了許久的天劫毫無征兆的降臨。
剎那間,狂雷滅世。
虛空徹底炸開,紫色劫云之上竟然泛起金色浪海。
“怎么變樣了,第五長老,莫不是要變?yōu)榻鸷=鸬そ僭屏耍俊庇虚L老驚呼,他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劫云驟然落下成千上萬道雷光,這些雷光有拇指粗細,光芒耀眼,泛著紫氣,一整片一整片的落下,將半座車昌都城淹沒,恐怖波動席卷當空,參天巨樹,屋房瓦礫,肉眼能瞧著的一切都被劈成了灰燼。
雷海暴走,幾乎壓到了地面,紫色閃電一道接著一道,無數(shù)凡人修士無不心驚肉跳。
車昌都城外的數(shù)外大山,有成精的山怪藏于深山聽得雷鳴無不肝膽欲裂,甘首匐地任作天罰。
王休盯著劫云看了好一會,繞是他仙人的修為也是不敢亂出手,此等劫云是上蒼的天罰,修行者不比凡人,偷天運長生而不死,修為越高此類劫數(shù)越難,若是王休有機會渡劫,不設下任何陣法,怕是整個車昌國都要被劈爛,而不是此刻的半座都城。
至于出手助人,那更是想想就行了。
看了一株香,劫云并未有消退的跡象,反倒金色浪海開始淹沒原本的紫色劫云。
王休看得直搖頭,笑了幾聲,轉(zhuǎn)身飛回洞府,剩下的不需要他來操心。
雷霆劈的地動山搖,在雷云中心打出一個巨大無比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