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聲震天,哀嚎聲,廝殺聲夾雜著轟隆雷聲,仿佛天地都將崩塌。
北冥王宮中,王后望著懷中的小兒子,眼眶泛著淚花,身前站著一少女,低垂著眼眸,身子微微顫抖著。
忽而一道閃電劃破天際,落在窗前,緊接著一聲巨響,震耳欲聾。
少女終于抬起臉,清麗的臉龐,此刻透著幾分清冷。
外面的聲音沒有隨著大雨而湮沒,她的家她的國,在這雨夜已搖搖欲墜。
她忽然跪倒在地,眼底開始泛濫著水霧,“母后,將王弟交給我,我會設(shè)法讓他活下去的?!?p> 王后嘴角勾起一絲凄慘的笑,“我們?nèi)缃穸甲陨黼y保,你怎么讓他活下去?”
少女緊緊拽著衣袖,眉心收攏著,唇已被咬得泛白,須臾,她似乎下了很大決心,“凌墨……他應(yīng)該不會殺我的?!?p> 王后猛然怔住,犀利的目光看著她,“你還惦記著他那點情分?”
少女緊抿著唇,沒有說話。
倏地,王后懷中的孩子大哭起來,她心底終有不舍,抬了抬頭,努力讓眼眶的淚不落下。
她只要這雙兒女能活著,國破已經(jīng)成為注定,家也不會再有,可她還有他們,哪怕是仇人,只要能護(hù)著他們……也好過死于非命吧。
外面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越來越近,逐漸給人一種壓迫感,門被推開,狂風(fēng)卷進(jìn),屋內(nèi)霎時冷卻下來。
王后抱緊懷里的孩子,少女站起來擋在他們身前,弱小的身子此時此刻,卻透著無窮的力量。
為首的少年深邃的目光凝著她,抬起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他緩緩走近她,紫色的衣袍被肆意的風(fēng)吹得飄起。
溫涼又透著微弱邪魅的聲音響徹大殿,“王后,還請您攜眷移往別苑?!?p> 王后愣住,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這個還只有十四歲的少年,須臾,一抹冷意爬上她的眉梢,“凌公子?或者該稱為太子殿下了?不知你這是何意呢?”
凌墨淡淡地看著她,“我并不想殺你們,以后你們就在東郊的別苑度過余生吧。”
話落,他轉(zhuǎn)身往外走著,王后凄涼一笑,將孩子放在榻上,緊接著是利器入體的聲音。
少女瞬間石化,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就這樣倒在自己面前,氣血在猛烈翻涌著,只覺得眼前朦朧一片紅光,她腦子一片空白,忘記了悲痛,甚至忘記了流淚。
凌墨驀然回頭,眼底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痛楚,或許這也是他預(yù)料之中的,她和北冥王夫妻伉儷情深,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他瞧了眼嚇呆的少女,心尖微痛著,凝了片刻,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外走著,隨后吩咐道,“好好看著公主和小太子,不能出任何紕漏?!?p> 雨有著磅礴之勢,沖刷著王宮內(nèi)的殺戮與血腥,樹在風(fēng)雨中搖晃著,響徹夜空的雷聲,點亮夜空的閃電,仿佛天地都在悲鳴。
少女此刻才漸漸回過神,霎時淚如斷了線的珠子無聲滾落著,榻上的哭聲提醒著她,這一切都不是夢,是血淋淋的事實。
可生活還得繼續(xù)下去,她答應(yīng)了母后會照顧好弟弟,那是母后留下的唯一念想,是她肩上的責(zé)任。
她抱起榻上的孩子,緩緩朝宮殿外走去……
半個月后,一切都平靜了下來,她坐在別苑的院子里,望著蒼穹的浮云出神,她的家已經(jīng)成為了過去,他留了他們姐弟的命,被幽禁在此,如籠中之鳥。
他待她算是極好的,也將她姐弟保護(hù)得很好。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她拉回思緒,看向徐徐走來的凌墨,矜貴的氣質(zhì)與生俱來,讓人有種壓迫感,更令她有萬分的心痛與無奈。
他們不該走到如此境地,可偏偏,再也難以交集,她站起身淡漠地行禮,仍然是不太愿主動開口說話。
凌墨柔美又不失陰柔的面孔上,凝聚著各種情愫,靜靜地凝著她,好半晌不曾挪開視線,良久的寂靜后,他終是忍不住問道,“你還在恨我?”
她凄涼一笑,“若是能夠恨,或許會更痛快,凌墨,放我走吧,我們何必還糾纏下去呢?”
他眉宇間逐漸陰沉,絕美的臉龐一分一分冷下去,眼神繼而變得莫名,“你休想,若遙……”
“世上早已沒有若遙!”
他靜靜地看著她,她勾唇笑了笑,“太子殿下,你的活命之恩我無以為報,我現(xiàn)下愿去南晉,做你的一顆棋子,做你在南晉的眼睛,以報答你的恩情。”
恩與怨,從來都是難以撇清,他們之間亦是如此,剪不斷理還亂,纏纏繞繞分不清。
凌墨逼近她,伸手抬住她的下巴,聲線清涼,“你不過是想逃離這個地方,不要提什么報恩,說得那么漂亮,我也不稀罕你去做什么棋子,你就等著以后做我的太子妃?!?p> 她像看怪物一樣地看著他,低聲笑著,眼淚已氤氳在眼眶,隨時可能落下,“你覺得還可能嗎?你父王大概是到處派人在找我們姐弟吧,只要得到寶藏的下落,就得斬草除根了,你還在這里做著春秋大夢嗎?”
他怔住,心口劇烈疼著,眼前的女子雖然不到十四歲,卻已深深印在了他心底,取舍對他而言實在是太難太難。
“你給我點時間?!?p> “讓我去南晉,助你得了天下,自然能力排眾議,何樂而不為?”
“你非去不可嗎?”
“非去不可!”
她低垂著眸,不敢與他的眼神對視著,聲音淡淡而疏離,繼續(xù)說道,“在北冥,我只有死一條路,可是在南晉,或許可以柳暗花明又一村,你放過我吧?!?p> 他幽深的眸子盯著她,一時語凝。
她在別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生活,只有在逗她弟弟時,臉上能浮現(xiàn)丁點笑容,在她以為凌墨不會答應(yīng)時,他竟同意放她離去。
她拒絕了他的一切幫助,從此她化名為顧影,姐弟二人開始了在南晉艱難的生活,酒樓花樓大街小巷里,都處都有她的身影。
京城繁華,卻也孤寂。
酒樓里都在談?wù)撝迩酁榱司绕拮臃艞墭s華富貴,議論著九王爺楚熠與洛梨青梅竹馬,顧影嘴角微微上揚,指尖下的琴音也輕快了些許。
顧影知道自己在南晉這一年沒被人打擾,是凌墨在背后暗中替她擋去了一切麻煩,漸漸的,他那玩世不恭,放蕩不羈的名聲已逐漸在京城傳開。
她的心揪著,只能將自己那卑微的思念壓在心底,她本就不該對他還有任何幻想。
她將弟弟放在了西街柳婆婆院子門口,那里是楚熠和洛梨有著念想的地方,她實在不想讓他小小年紀(jì)卷入這紛爭中來。
她將刻有一個小小“西”字的玉佩放在他懷里,鼻子泛著酸,眼底氤氳著濃濃水霧。
她與凌墨的愛恨情仇,已經(jīng)牽扯不清,將來任何事情讓她一個人承擔(dān)就好。
并不起眼的柳婆婆,或許能讓他一世無憂,何況這里的梨花釀是洛梨的念想,楚熠又經(jīng)常出沒西街,他在柳婆婆那里是很安全的。
時光荏苒,幾年時間似乎很快,她也終于等來了機(jī)會,醉心樓里,她設(shè)法接近了那個從允州來到京城,被情所傷,與她長得有幾分相似的洛梨。
洛梨眉眼間滲透的那絲憂傷,深深觸動著她,仿佛看到了自己。
她起初想利用洛梨接近楚熠,可楚熠即使已忘情,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他在骨子里在心底,壓根沒有忘記洛梨,她也意識到這條路似乎已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