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馮鼎璋真的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兒子的判斷是對的,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寧可放棄大同也要保住宣府。但是現(xiàn)在穎國公被圍在大同,還親自寫了求救信,這個時候要是自己和皇帝說可以放棄大同,確實不太合適。
就在馮鼎璋還在思索對策的時候,兵部尚書宋永年站出來說道:“啟稟陛下,微臣以為,如今局勢已經(jīng)不容樂觀,不僅大同城危在旦夕,若朝堂應對不當,只怕整個北境都有崩潰的危險。微臣建議,聽從鎮(zhèn)北將軍的建議,堅守宣府,以確保京城的安全?!?p> 宋永年這個時候站出來力挺馮瀚遠,很明顯就是要把反對者的矛頭吸引過來。他心里明白馮瀚遠是對的,但是有些話從馮鼎璋嘴里說出來怕是不合適。果不其然,宋永年話音剛落,陳淵就跳了出來,說道:“宋大人的意思,是要把大同拱手相讓了?”
“陳尚書此言差矣,”宋永年說道,“老夫的意思是,如今北境局勢,我大周明顯處于極其被動的境地,這時候宣府萬不可有失,否則京城立馬就是大險之勢。”
陳淵怒道:“說來說去,宋大人心里只有宣府,全然沒把大同的處境放在心上。”
宋永遠從懷中拿出一本奏章說道:“兵部已經(jīng)擬好援救大同的方案,請陛下過目?!迸赃叺奶O(jiān)趕忙將奏章拿過來送到了皇帝的龍案之上。
宋永遠又解釋道:“兵部意見是從朔州、忻州等地抽調(diào)兵力,同時從洛陽、晉陽調(diào)重兵向大同方向集結?!?p> 皇帝翻看了一會,開口問道:“依兵部推算,這些援兵到位需要多久?”
“回陛下,晉陽與洛陽的援軍距離較遠,而且之前朝廷沒有一點準備,怕是至少要一個月左右。”宋永遠說道。
“一個月,”皇帝緩緩說道,“愛卿以為,大同城能否堅守一個月呢?”
宋永遠正色道:“啟稟陛下,依微臣判斷,大同有守軍五萬,城防堅固,軍糧儲備尚可支撐三個月,只要部署得當,堅守一個月沒有問題?!?p> 皇帝聽罷沒有說話,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這時候魏御史站出來說道:“啟稟陛下,要論起兵事城防,微臣自問沒有宋尚書熟悉。只是微臣有一事不明,依宋尚書所言,大同城此時應當暫無危險才對,為何穎國公會如此焦急,仿佛大同城朝不保夕一般?難道是穎國公久不上戰(zhàn)場,在城頭之上被北俞的氣勢嚇破了膽,致使判斷還沒有遠在京城的宋尚書準確?微臣實在是想不通,還請宋大人為在下解惑?!?p> 皇帝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宋永遠看。
宋永遠說道:“啟稟陛下,微臣雖然沒有親臨大同城頭,也可想而知大同城下的狀況。北俞此番突然圍城,顯然是預謀已久。既然北俞出手,韃靼斷沒有在一旁觀望的道理。依微臣判斷,韃靼自然是等著朝廷從宣府調(diào)兵支援大同,到時候他們或趁虛而入進攻宣府,或在途中埋伏阻我援軍。而為了引誘宣府援軍,佯攻大同必然會聲勢浩大,穎國公一時不查也是情有可原?!?p> 此言一出,剛才安靜的朝堂又亂了起來。那姓王的御史又站出來說道:“啟稟陛下,這些都是宋大人自己的臆測。若宋大人判斷有誤,到時候不僅大同保不住,穎國公也定然戰(zhàn)死沙場。陛下,穎國公為我大周立下過汗馬功勞,若陛下此時將他如棄子一般置之不理,豈不是叫天下人寒心?”
陳淵也跟著說道:“陛下,北俞大軍動作迅速,就是要在穎國公回京之前將他圍在城中,其目的已經(jīng)昭然若揭,只怕不是什么佯攻,還望陛下念在穎國公追隨陛下多年的份上,讓宣府發(fā)兵,救救他吧!”
“只怕不然,”,這時候,兵部的王兆杰站出來說道,“啟稟陛下,據(jù)先前朝廷得報,大同城已經(jīng)被北俞層層包圍,朝廷的指令根本送不進去,大同已經(jīng)是完全斷了聯(lián)系。而今這穎國公的求救信卻完好無損的出現(xiàn)在此,送心的士兵也毫發(fā)無傷,這其中必有隱情?!?p> 皇帝點了點頭,疑惑的問道;“這件事朕也覺得奇怪,依你之見這其中有何隱情?”
王兆杰說道:“陛下,微臣不敢亂加猜測,只是覺得既然這信能平安入京,只怕是北俞人故意放出來的,目的就是要讓朝廷恐慌?!?p> 魏御史說道:“依王大人的意思,這求救信是偽造的?”
“陛下,”王兆杰說道,“微臣沒說信是偽造的,只是認為北俞很明顯是有意讓我們看到這封信?!?p> “既然這信是真的,那就說明大同真的朝不保夕,”陳淵說道,“王大人糾結于這些細枝末節(jié),卻全然不考慮大同和穎國公的安危,到底是何居心?”
王兆杰聽罷,只是笑了笑,正色說道:“陛下,陳尚書雖然精通禮法,但兵書讀的少,考慮不周也是人之常情,還望陛下不要怪罪。”然后轉頭對陳淵說道:
“其實這其中的道理并不難懂,陳大人試想一下,若你是北俞人,要是真的一心想要攻破城池,則必然不會讓這求援的信使帶著信件突圍出去。相反,現(xiàn)在北俞人有意把大同的求援信放出來,就說明他們希望我們?nèi)ゾ仍?,我們又怎么能讓敵人如愿呢??p> 陳淵一時沒了話,這時候楊老太師開口說道:“啟稟陛下,諸位臣工所說都有道理。只是不知如此大事,涼國公是什么看法?”
馮鼎璋一看自己不得不說了,于是站出來說道:“啟稟陛下,老臣以為兵部的判斷甚為合理,北俞既然故意讓大同的求援信出城,則必然是做好了圍點打援準備。而且北俞敢于實施如此大的動作,必然是已經(jīng)與韃靼結盟,所以他們現(xiàn)在佯攻大同,意在宣府的態(tài)勢已經(jīng)十分明顯了?!?p> “那依涼國公的意思,”楊老太師問道,“也是贊同宣府按兵不動了?”
“宣府并非按兵不動,而是要以逸待勞。”馮鼎璋說道,“陛下,老臣以為,大同城能堅守多久,主要取決于軍心士氣,主要士氣不出問題,大同城就可以堅持到援軍到來。臣建議,可以讓宣府出部分兵力從邊墻以南開向大同城南,襲擾外圍,雖不能解圍,但可以盡量與大同守軍取得聯(lián)系,向他們傳達朝廷的旨意。”
沒等楊老太師說話,皇帝便開口說道:“涼國公所言甚合朕意,內(nèi)閣和兵部依此辦理吧。朕也累了,內(nèi)閣擬好旨意后給朕看看,散朝吧。”
眾臣趕忙跪拜,恭送圣駕。一場暗中的刀光血影就這樣暫時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