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臨,星垂大地。
藜央在程阿姨的指點下洗了澡,換上香噴噴的新睡衣,躺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心下的新奇與激動仍久久不能平復。
她就這般住進封宅了?
雖然不太清楚這姓封的人家是誰,但從這房子的大小和配飾,傭人的數(shù)目和修養(yǎng)便可看出,這絕非普通人家。
那封家和她又有什么關系呢?
藜央空白的大腦里記不起任何一個人的相貌和名字,但對封炑,卻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那他就權且算是她在這里認識的第一個人了吧?
運氣真好啊,認識的第一個人便對她這么友善,還愿意讓她住進他家。
但是他為什么會讓她住進來呢?
只是為了找個人陪封老夫人么?
那換做誰不可以呢?
莫非他們原先就是認識的?
可是不應該啊,看封老夫人的模樣,分明是第一次見到自己。
藜央伸出雙手,看著燈光下瑩白纖細修長的手指,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呢?
她是誰呢?
再進一步細想,腦子卻像遭了重擊般疼起來。藜央不由的捂著腦袋,弓起了身子。待那陣疼痛緩解后,還是什么也記不起來。
藜央挫敗地嘆了口氣,后腦勺隱隱抽搐。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見是封老夫人端著兩杯牛奶站在門外,藜央忙起身接了過來:“奶奶,這是……”
“牛奶,每日一杯牛奶,對身體好的,快乘熱喝吧。”封老夫人神情祥和,語氣和藹,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藜央焦躁的心情瞬時平復了。她笑著點點頭,仰頭一口氣喝完了牛奶。見托盤上還有另一杯,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封老夫人。
“這杯是小炑的,我年紀大了,就麻煩你送過去吧?!崩先思倚Φ糜H切。
藜央眨了眨眼睛。
老夫人都送到她這里了,也不差這一步送去對面吧……
沒錯,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她的房間就在封炑的對面,打開門就能看到。
可容不得她細想,老人家又笑瞇瞇道:“你也知道,年紀大的人呢,入睡難,瞌睡又淺。小炑每天回來的那么晚,我可實在架不住每天晚上給他溫牛奶了。好在現(xiàn)在你來了,以后這件事就交給你吧?”
坦誠的語氣,希冀的目光,藜央似乎找不到拒絕的理由,更何況她現(xiàn)在住在人家家里。
藜央懵懂地點了點頭。
待到她覺得哪里不對勁的時候,她已經(jīng)敲開了書房的門。
封炑見到她端著牛奶站在門前,眉頭一挑,便都明白了。
每晚一杯牛奶,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只是長大后,要么出差不在家要么回來得太晚,這習慣也就可有可無了。但架不住封老夫人的堅持,他不在家的時候她管不到,在家的時候卻都會親自送來。如今看來,送牛奶的人似乎換了。
封炑的視線讓藜央有種無所適從的緊張,說起來這人雖然讓她覺得熟悉,但細究二人其實和陌生人也沒什么區(qū)別。
雖然他好心讓她住進了封宅,但這種不知緣由接受饋贈的心情總歸是有些沒著落和忐忑。
藜央飛快地抬頭看了眼封炑,覷了覷他的神情,磕磕巴巴道:“這……牛奶……”
“我知道?!狈鉃巡淮卮鸨銘寺?,然后拿起牛奶仰頭喝了。
牛奶順著杯壁滑入,男人的喉結滾動。
眼前的場景似乎似曾相識。
“阿央,猜猜我今日帶了什么來?”
陽光下,青草地上的少年眉眼有些炫目。她忍不住閉了閉眼,然后笑著回道:“是不是又從歡伯那里偷了什么酒?”
“那怎能叫偷!歡伯可是說過他那里的美酒任你取的,我這不過是提前取了些他新釀的甘露,借花獻佛讓你嘗嘗罷了!”
水晶琉璃盞擺放兩邊,鮮紅的甘露滿上,瞧著便讓人垂涎。
少年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仰頭一口灌入,咕咚一聲,美酒入喉,甘醇清冽,回味無窮。
她滿懷笑意地擦去少年嘴邊的殘酒,動作嫻熟而自然。
少年亦是笑著回握住她的手。
掌心火熱,亦如此時……
此時?
藜央猛然驚醒,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指尖上有明顯的白色牛奶印跡。
所以,剛剛她是用手幫他拭去了嘴角的痕跡么?
她是鬼迷心竅了嗎?
藜央僵硬地直起脖子,有些不太敢看封炑的眼睛。
封炑顯然也是受到了驚嚇,木然的臉上竟有些窘迫。他自小性子冷然,又性喜潔,敢這么碰他的人一只手都能數(shù)的過來??善娈惖氖?,他似乎一點也不排斥藜央的觸碰。
見他久不說話,藜央輕咳一聲,小心抽回了自己的手,不太自在地踮了踮腳,拿回牛奶杯,指了指樓下道:“那……我就先走了,你……早些休息?!?p> 封炑的掌心還存留著小手溫潤滑涼的觸感,沒來得及點頭,便見那女子飛快轉身離開。前兩步倒是走得穩(wěn)當,三步后便好似后頭有什么追著她似的一溜煙的奔走了。
封炑好笑地搖了搖頭,他都沒說什么,肇事者反倒自己驚慌失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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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星宿下,日上梢頭。
盛芮急急慌慌地沖出酒店,心里慌亂不已。揮手招了一輛出租車,未等車子停穩(wěn),便迫不及待地坐了進去,仿佛后頭有什么洪水猛獸追趕。
一夜宿醉醒來,盛芮捧著下一刻似乎便要炸開的腦袋,頭痛欲裂。
遲鈍的大腦被迫飛速運轉,模模糊糊記起來一些零碎的事情。
她心里難受,不想一個人回公寓……
她去了酒吧,好像喝了不少酒……
她跟著音樂跳舞……
然后好像看到封鐸……
再然后……
盛芮心里哀嘆不已。
喝酒誤事,誠不欺我也!
她做了一輩子乖乖女,唯有這么一次的瘋狂,就犯了大錯!
如果是不認識的人就算了......
可竟然是封鐸......
怎么能是他的弟弟!
他們不僅是同事,還是朋友。
日后,要怎么面對他那張臉工作?
日后,又要怎么面對封總?
盛芮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和沉思。
但心慌意亂的她若是此刻再冷靜一些,就會發(fā)現(xiàn)她的身體其實毫無異樣。
一切不過是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