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星黯淡。
哈利湖邊的卡爾克薩高塔聳立。
伊提的皇宮之中,所有人都專注著熱鬧的舞會。
馬林隨處挪動著腳步,一邊觀察著周圍的賓客。
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兩個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中。
雖然被面具遮擋,但從這兩人的身高和體型,足以讓他聯(lián)想起瑙陶巴和那個年輕人的組合。
他帶著林雪珊,不著痕跡地往那兩個人的身邊靠近。
很快,他果然聽到了兩個熟悉的聲音。
“她唱到了卡爾克薩!她知道多少?會是她的主意讓我們都戴上這預(yù)言中的蒼白面具嗎?”
“父司,她知道很多,恐懼的更多。她覺得她正在死去,更甚,她覺得會死在我們手中。她沒看到卡爾克薩?!?p> “去她那里,搞清楚她到底是否看到了?!?p> “我不覺得她會告訴我。”
“你得試試?!?p> “好吧,父司?!?p> 果然是他們兩人,馬林低下頭,對林雪珊悄聲音說道:“你現(xiàn)在去宴會廳的出口,一會兒聽到槍響,就從宴會廳出去,然后在門口等我?!?p> 林雪珊看著馬林臉上的面具,雖然無法透過面具看到馬林此刻的表情,但她仍然能感覺到馬林語氣中的堅定。
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一切小心!”
見馬林的面具,微不可覺地上下點了一下之后,她轉(zhuǎn)身進(jìn)入人群,朝著宴會廳的門口挪動。
馬林估算了一下林雪珊過去需要的時間,他沒有著急動手,既然已經(jīng)確定了瑙陶巴在這里,那么他就有這個自信,對方躲不開他的窺秘之瞳。
更何況他現(xiàn)在還擁有了更強(qiáng)大的法術(shù)。
他想了想,從路過身邊的一個侍者手中,取下一杯紅酒,一邊假意品嘗,一邊若無其事地跟著那個離開的年輕人,往卡西露達(dá)所在的地方走去。
他很快聽到了年輕人和卡西露達(dá)的對話,兩人的聲音并沒有故意遮掩,但在這嘈雜的舞會,如果不是刻意去聽,他們的話很快就會混雜在這片噪音之中無影無蹤。
馬林背對著卡西露達(dá),看到幾名侍者正在清理著舞池。
“母親,你近來如何?”
“正如我的國家,垂暮,瀕死。”
“非得這樣嗎?”
“你是什么意思呢?”
“眾所周知,你對我很失望。”
“唉,泰爾,你是我的兒子。只要你幸福,我就不失望?!?p> “你從來沒有贊成過我參任修會的決定?!?p> “我怎能贊成?修會將造成帝國的滅亡。”
“你被死亡嚇壞了。預(yù)言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諸王之宗泰爾將哈利淹死在湖中,黃印丟失那時候的事了”
“這和任何預(yù)言都無關(guān)。修會一直在吮吸帝國的血液,從我們的衰落中鞏固他們的力量。而今他們又把利爪深深地刺進(jìn)了我們的朝廷中?!?p> “因為修會可以給予我們的王朝不再能給予的——一個未來。”
“他們給予的——你給予的——未來,是向一個衣衫襤褸,帶來毀滅的魔王屈服的未來?!?p> “毀滅也好過墮落?!?p> “可是你不明白嗎?他們鼓吹的——你宣揚的是我們的毀滅。你把對伊提女王的服從換成了對黃衣之王的服從。你不思考,不行動,就接受了注定的命運。不,不是命運。是厄運。你難道沒看到修會正像吞食腐肉一樣吞食帝國嗎?”
“母后,你這有點夸張了?!?p> “夸張也好過瘋狂?!?p> “你這么想,我很遺憾。”
……
兩人說話戛然而止。
馬林稍稍偏過頭,用眼角瞟了一眼身后的情況,發(fā)覺不知道什么時候,另一個帶著面具的人正拉著卡西露達(dá)的手。
顯然這個人的到來打斷了兩人的爭吵。
馬林轉(zhuǎn)過頭,隨后就感覺有人撞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正是匆匆離開的年輕人。
年輕人沒有向他致歉,反而加快腳步離開。
正好……
馬林不緊不慢地朝他的身影挪動。
身后傳來的是卡米拉的聲音。
“這舞會是不是棒極了?”
“我……我要問泰爾關(guān)于……”
“你可以以后再問。這首嚇人的古歌之后,我覺得你該跳舞了?!?p> 卡西露達(dá)的聲音明顯有些厭煩。
“是嗎,卡米拉!”
說完之后,她任由卡米拉領(lǐng)著她走向舞臺后方。
同時一支圓舞曲,緩慢而悲傷地響起。
很多賓客開始紛紛下場,準(zhǔn)備第一支舞蹈。
馬林跟了幾步發(fā)現(xiàn),年輕人居然和瑙陶巴選擇了在陽臺上匯合。
很好,真是個好地方。
他冷笑著放慢腳步,右手伸入懷中,握住了冰冷的槍柄。
兩人絲毫沒有注意危險的到來,一邊眺望著遠(yuǎn)處的千塔之城的盛景,一邊進(jìn)行著對話。
“怎樣?她看到了嗎?”
“我……不知道。我們吵起來了?!?p> “蠢小子。什么都要我親力親為嗎?”
“父司,如果你討厭我了,我就走。沒必要對我生氣。”
“抱歉,我的親王殿下。但是這些日子我繃得越來越緊。”
“沒關(guān)系,父司。”
是時候了!
就在馬林即將USP拿出來的一剎那,他忽然聽到一個傲慢的聲音在他背后響起。
馬林眼皮一跳,暫時將手槍放下。
“侄子!這個老騙子還在蠱惑著你嗎?”
來人居然是阿東尼斯,他視若無物地從馬林身邊穿過,走上陽臺。
馬林連忙背過身去。
“阿東尼斯叔叔?!?p> “為什么和瑙陶巴混在一起?你是一位親王。當(dāng)你佩劍時,不需要拿筆……”
“他們其實很相似?!?p> “還是說你已經(jīng)把你的劍棄之不顧了,就像你拋棄我們的國家一樣?”阿東尼斯大笑。
年輕人不甘地抗辯:“我沒有拋棄你們。我是前進(jìn)得比你們更遠(yuǎn)。”
阿東尼斯聲音充滿了諷刺:“向什么前進(jìn),小伙子?襤褸的神靈,空泛的允諾,還是夢中的泡影?”
“哼,至少我不是一個殘忍的——”
“冷靜,孩子。”這次開口的是瑙陶巴,他打斷了年輕人的話。
阿東尼斯立刻警覺:“你什么意思?”
瑙陶巴連忙說道:“這孩子沒什么意思。他只是……有點血氣上……?!?p> 阿東尼斯顯然并不信任這個大祭司,他毫不客氣地打斷瑙陶巴:“讓泰爾說他自己想說的話?!?p> 年輕人果然開口:“我……們昨晚在庭院里看到你了?!?p> “泰爾!”
“而且我們看到了卡爾克薩。你無德無行的統(tǒng)治還沒開始就要結(jié)束!”
“卡爾克薩只是個傳說。這個瑙陶巴說服你相信自己看到了卡爾克薩,只是證實了我說的:他在蠱惑你。”阿東尼斯毫不在意年輕人的指控,繼續(xù)嘲諷道:“都是幻象——你活在死去的先知和真實的生神的奇幻世界中。你還不如你母親?!?p> “我告訴你,我親眼看到了卡爾克薩。而且我也看到了你針對沃赫特的計劃?!?p> “卡爾克薩是真實的?!?p> 阿東尼斯的聲音越來越冰冷:“是啊,你們顯然也讓卡西露達(dá)女王也相信了那一套。哦,不必對女王也看到了你們的幻覺而驚訝。他和卡米拉好像都處在某種崩潰的邊緣。無法想像——把古老的預(yù)言當(dāng)真!說到卡米拉,嗯……這些面具,你知道嗎,是她的主意?!?p> “卡米拉?”年輕人和瑙陶巴幾乎同時開口驚訝。
“沃赫特呢?”
“他怎么啦?”
年輕人怒吼:“你設(shè)計他被囚禁了。你想竊國!”
阿東尼斯忽然溫柔地說道:“泰爾,你這么想我很驚訝。如果我的目標(biāo)是王座,為什么我要囚禁那唯一一個年齡不夠稱王的皇族成員呢?你以為我那么蠢嗎?”
“但是卡米拉……”
阿東尼斯吐了一口口水:“呸!祭司已經(jīng)把你的頭腦迷昏了。想想看,我還曾經(jīng)把你立為繼承人呢。”
“這說明不了什么。你的父親不是也曾經(jīng)把你立為繼承人?”
這句話顯然戳中了阿東尼斯的痛點,他憤怒地說道:“我的父親更改繼承詔令時老眼昏花,疾病纏身,又衰弱又魔怔。他的意志被你們無休止的愚蠢絮叨搞垮了?!?p> 瑙陶巴忽然說道:“除了你父親臨終前的一瞬間清醒,你的家族從未顯現(xiàn)出哪怕一丁點意志的痕跡,只有被古怪奇特的驚惶和恐懼嚇倒之后的怠惰?!?p> 阿東尼斯毫不猶豫地還嘴:“空洞的侮辱,瑙陶巴,來自一個看到不可見之城的人。你將滅亡于你的妄想?!?p> 瑙陶巴寸步不讓:“而你將滅亡于你盲目的固執(zhí)?!?p> 阿東尼斯冷笑:“我們走著瞧?!?p> 他再次從馬林的身邊穿過,顯然和兩人不歡而散。
馬林松了口氣,再次握住手槍的槍柄。
他悄無聲息地?fù)荛_了手槍的保險。
瑙陶巴依然在對年輕人開口:“我的親王殿下,恐怕他是真的瞎了眼。我還期望過在你的王朝中,至少可以說服他來幫助我們,一起致力于創(chuàng)造新紀(jì)元,但是他比其他人更盲目。就連女王都看到了卡爾克薩,他卻沒有?!?p> “我想知道為什么……”
“盲目,就是固執(zhí)的盲目。他不愿看到真相,因為那與他想看到的不同。因為我們知道真相,我們就更容易了見真相?!?p> “但是父司,有沒有可能我們看到卡爾克薩只是因為我們不愿意接受它不存在的事實?或許我們誤解了我們所看到的?或許我們看到的只是一個倒影——”
“泰爾,我們是黃衣之王的神圣祭司。我們怎么可能誤解經(jīng)文和兆象?經(jīng)文揭示明日,兆象預(yù)告未來。我們活在末日,誰又能否認(rèn)?”
“但是末日之后,我們又扮演什么角色?我們何以確定黃衣之王歸來之后,我們還能統(tǒng)治伊提?”
“我的親王殿下,黃衣之王統(tǒng)治卡爾克薩,死者之城。我們將統(tǒng)治伊提,生者之城?!?p> “我倒是想知道,我們算生者嗎?”
“不加留神,你的無端妄測就可能誤導(dǎo)你進(jìn)入荒悖的境地,泰爾修士。”
“是,父司?!?p> “現(xiàn)在,我們回到我們的思路上來。阿東尼斯親王聲稱女王看到了卡爾克薩,而卡米拉不知怎地看到了蒼白面具。我猜是時候由我親自打聽消息了——我去找卡米拉,你呆在這,遠(yuǎn)離麻煩。一但我得到答案,我們就開始正式尋找黃??!”
“是,父司?!?p> “不過在此之前……”瑙陶巴的聲音忽然變得危險而惡毒:“轉(zhuǎn)過你的身體,外來者,我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