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狂風(fēng)暴雨前的寧靜
典史瞪大雙目，邊駕著馬車邊回頭，隔著門簾也看不清楚，可還是多看了兩眼：“常府？林大人的”親戚！林大人可不就是御史中丞林維常，在這袁州小地方，長安做官的不論幾品自然要被高看幾分。雖只是五品官，不上不下的位置，但那是御史臺的官員，干著‘監(jiān)察’的要職。負(fù)責(zé)糾察、彈劾官員、肅正綱紀(jì)。官場流傳一句話‘御史一出，震懾州縣。’
品級不重要，權(quán)力大過天！聽說此時林大人領(lǐng)著御史臺官員以及朝中各臺各部組成的監(jiān)察隊伍，在各州例行巡查。成員都是五品以下的年輕官員，家世大多單薄，初入官場，還沒有因權(quán)勢而變得圓滑老道，不是有句俗語，‘初生牛犢不怕虎’，也不知其中的彎彎繞繞。
獻(xiàn)宗明言，不要怕得罪世家，勇于揭露貪贓枉法、徇弊私舞之徒，肅正朝綱！他們有靠山，那朕，就是你們的靠山！
話說也快到江南道了，為了來個措手不及，并沒有準(zhǔn)確的時間和路線，可能前幾日查江南，過兩日就查邊塞。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誰要是被查出點(diǎn)什么，那小則降級罷官，大到抄家掉腦袋，你說能不重要嗎？
袁州官員有幾個不知常府的靠山，這常府是林大人胞姐的夫家。早些年常老爺病故，余身下一雙兒女，兒子倒是爭氣，年紀(jì)輕輕封了官，在別地任職。又有林大人這番關(guān)系，倒是無人敢欺負(fù)孤兒寡母。
典史斜看了騎馬并行的齊大人面上無異，心下暗想，大人是不是不知曉？
“那是我舅舅?！背Ｐ〗闾Я颂掳?，眼中驕傲自信不言而喻。盯著對面的一抹輕紗恨不得瞧穿，大熱的天兒，馬車中戴什么帷帽。
典史雖一階武夫，不善言辭，可也破天荒的恭維了林大人幾句。
樺绱輕輕撫著手指，安靜聽著。林大人算是熬出了頭，以前聽人笑傳，有次千里加急的信件送往朝堂，跑暈了不知多少匹駿馬，最后連信使也累昏在太極宮的漢白玉階下，好巧不巧的倒在林大人腳邊。林大人縱使瞧著‘身姿豐腴’虛胖之人，卻意想不到的靈活矯健，一路狂奔正殿，因此事被同僚調(diào)侃了好久。
樺绱曾在顧府見過林大人兩次，那時顧琰羲的父親升任御史大夫，是御史臺的長官，林大人的上封。
“這位姑娘去哪？”典史想起還有一位不大言語的姑娘。
馬車中昏迷的丫鬟斜躺里面占了大片位置，她二人便只能面對面坐于門邊。常小姐一雙單鳳眼緊盯著樺绱，面上滿是探究。
樺绱隨意說了個茶樓，今日所遇之事，也不愿旁人知曉，等到了城中再做打算。
原來是商戶之女，難怪。常薈瑩了然的挑了挑彎細(xì)的眉毛，正巧門簾吹起一角，看見齊大人挺拔的身影，眼中自信顯露。
想低調(diào)，可偏偏事與愿違。城門口一群官吏皆穿官服騎馬欲出城，一大群人最前方的可不就是近幾日早出晚歸忙于公事的袁州刺史楊大人，望見他們，翻身下馬。
“臣楊勝載參見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鄙砗笠桓尚±艄俦愿虬荨?p> 馬車內(nèi)，常薈瑩目瞪口呆的看著淺淡的衣衫一閃而出，以及那兩個字‘免禮’，驚得久久未回神。
“你去哪了？嚇?biāo)牢伊?！”承滎從后面馬車上下來，幾步走上前。好端端的這都什么事。偏偏趕上宜春捉盜賊，那兩個侍衛(wèi)跟丟了公主回來找她報告。她派人找王池，又去州府衙找刺史，樺绱也夠膽大，自己騎馬去追，萬一遇著不測，她如何和太妃交代。都是一些地痞流氓，怎么敢！
“都散了吧！該干嘛干嘛去！”說完樺绱挽著承滎上馬車，打道回府。公主去追盜賊說出去也不是件驕傲的事。
馬車走了，留下一群袁州官吏面面相覷。
公主府門口碰巧云公子施施然的出來，望見馬車走過來：“殿下，出府為何不與我說？”
就是怕帶著你過于招搖才不說的，不過帶不帶今日都招搖了，樺绱扶額自嘲了句。
入夜
楊夫人欲語還休的斜睨了楊大人眼，才沐浴完，透著好氣色，一身薄裝，唇點(diǎn)朱紅，柔聲說道：“夫君今夜——”
“怎么了！”楊大人如臨大敵，本心池蕩漾，偏偏想起幾日前公主的訓(xùn)斥，凜然揮散腦中的旖旎風(fēng)光，往外偏了偏身子。
“你喊什么，嚇?biāo)牢伊??！?p> “咳——夫人要說什么，入夜寒冷，夫人不如多穿些衣衫，免得著涼?！睏畲笕搜劬桃獠豢礂罘蛉艘驕惿磉^來而尤顯的波濤洶涌的胸前美色。
“勝載，你說”楊夫人再接再厲，壓下不滿，捏著嗓子嬌喊。
“說什么！”楊大人爆吼。
“你——”是吃錯藥了！穿著桃紅色輕紗的楊夫人握緊拳頭，生生壓下怒火。又笑意盈盈的說：“我想給繡兒填個弟弟，哎呦”傾身往楊大人懷中倒，不料楊大人就像被雷劈到般火速起身，然后說還有公務(wù)在身先回書房不必等他就寢，就火燒屁股的跑開了。
“哎——”留楊夫人身后氣的柳眉倒豎，干瞪眼。
跑遠(yuǎn)了的楊大人腦中驚現(xiàn)公主那日瞧他目露冷意與譏諷，別人家閨女枉死，你楊府三年抱倆。不行，得禁房事，短時間內(nèi)他還是睡書房妥當(dāng)。
兩日后
公主府前前所未有的熱鬧，長樂公主下山了，袁州地界小，這事也就一夜傳了個邊。楊大人派人到各縣各部通告一番，大大小小的官員哪能不親自前來拜訪一下，這不一大早都候在府門外。
萍鄉(xiāng)縣令劉詠與新余縣令于繪春畢竟隔著一個縣，來的稍遲一些。齊域齊大人從前日開始審問所抓獲的賊人，忙活到很晚。今日一早又提審那持刀劫匪，果真不是一般盜賊，是觸犯軍紀(jì)逃亡之人，不過緣由還要再核實(shí)一番，最后一個到的。
各位大人被請進(jìn)府，入了疏林苑——殿下的書房，平日沒這機(jī)會，難得都到齊了，作揖恭維，相聊甚歡。
樓閣中，蔥白般纖細(xì)的手指挑起竹簾一角，陽光洶涌的照射進(jìn)來，晃得眼睛直犯困。閉了閉目，樺绱好再瞧望，顰蹙側(cè)首，眼神不自覺得被牽引，是昨日那放肆失了禮數(shù)的青年！正站在一小撮竹林前，風(fēng)輕云淡的模樣，靜靜聽著一群官僚高談闊論。此人劍眉長眸，英俊的臉龐，挺拔頎長的身姿，高瘦卻不羸弱，踔厲風(fēng)發(fā)，尋常之人與之相比恐怕都要自慚形穢。日光撒在周身，瑩瑩光暈。一身官袍，獨(dú)坐一角，煢煢孑立的味道。
“那人是誰？”太扎眼，想不注意都難。
“誰？”王池順著樺绱的目光所到之處一探，笑言道：“哦——，公主說的可是竹林前的青年，此人便是咱宜春新上任的縣令齊域齊大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處事有分寸，辦案公正，明察秋毫，是宜春百姓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