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司宮臺
宮墻之高望不見外面廣闊的天，‘咚咚’煙花炸響，堪堪能瞧見個微光；恍惚間能聽到朱雀街夜市上的喧鬧，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長長的宮道，一名高瘦宮女快步疾走，夜風吹起她的束腰彩帶，騰空飛舞。
宮女垂首走出太后的安仁殿大門，也不回太醫(yī)院，往一處偏僻道上走，左拐右轉走了有段時候，才在某處小門后見到一位頗機靈的年輕內(nèi)侍，提著燈籠正吹夜風。那內(nèi)侍也不多說什么，直接遞給她紙筆，她墊在墻上寫完折好放在香囊中再給這內(nèi)侍。就是旁人或巡夜的瞧見，也不太當回事兒，還以為對食互贈信物。二人點頭分開，內(nèi)侍一路回了司宮臺。
前腳進院門，就問道相熟內(nèi)侍：“少監(jiān)大人呢？”
“書房，小六兒風風火火的去哪了？”年長些的隨口問道。
年輕內(nèi)侍腳步不停，高聲接了句：“約會來著?！彼衅冯A，可是挺和善，誰都愿意跟他開兩句玩笑，總也不惱。
小六兒名瀏，叫六兒大家都叫順口了，也算是個名兒了。
“嘿呦，你小子出息了。”他們內(nèi)侍都興找個對食宮女，有品階臉面的還能娶親。有個能說體己話的宮女，是個門面的事兒，就跟民間小子找姑娘、娶媳婦一樣。幾個年長的笑罵著問他，什么時候能喝上喜酒。
“等著吧！”頗有那么回事兒一般的吊人胃口。
不過玩笑玩笑嘛，玩玩而已，一笑了之，沒人會深究。
進了屋門，往內(nèi)間走，好幾個人，機警的看了一圈都是自己人，放下心來。幾個人吃茶說事，氣氛還不錯。他們內(nèi)侍，沒個白天黑夜，主子召，立馬去，哪怕寒冬臘月，哪怕天上下刀，都得麻溜的。今夜算是閑的了，難得幾個人能聚一聚?？上珟煾道先思易吡?，別說還真是傷情了。
一張寬大的紅木書桌格外搶眼，后面官帽椅上端坐的可不就是內(nèi)侍少監(jiān)沅引，遠遠看眉清目俊，活脫脫的世家公子，氣質透著清冷疏離。他家大人要是比較起來，甩多少長安高門公子十條街不止，難怪后宮小主、宮女們一個個芳心暗動，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少監(jiān)背影瞧，身子不全這事兒都能給忘了。
就連天家都欽點大人隨身侍奉，太后皇后面前也會給些薄面，位子上升之快趕上‘沖天炮’了，如今僅次于內(nèi)侍監(jiān)薛公公。
許是察覺到他過于猥瑣的目光，沅引抬了抬眼皮，瞟看他一眼，不動聲色的等他匯報。
“師傅，密件。”小六兒從懷中拿出香囊，遞上前。
“還揣懷中，你別不是真瞧上人家了?！眱?nèi)常侍路平端著一盞茶，杯蓋刮著茶葉，笑著揶揄。
“叔，光我瞧上也不管用，得她也看得上我?！蹦鞘翘t(yī)院的宮女，聰慧懂得經(jīng)絡按摩，女醫(yī)官手把手教的，識字還能問診。出身良民，家中也不窮，幾間屋，幾畝地。常給太后、皇后按摩推拿，一般的后宮妃嬪都排不上個隊，這手藝都不用費口舌夸。
這名氣，等過幾年，出宮尋個好人家嫁了，再開個醫(yī)館，接待接待貴門夫人小姐，不用靠男人，她這一生過得都富足。
“出息，還能比得上陸家那位嬌女?！甭菲焦室鈮旱蜕ぷ樱櫭颊f道，眼睛別有深意的往書桌后一瞟，眾人意會，了然一笑。
“自然不能，叔，我也不能跟師傅相提并論不是。”他有自知之明，小心望一眼如冰花般的沅引，抿了抿嘴偷笑一聲。
“拿來吧！”沅引恍若未覺他們的揶揄，放下手中的文件，面無表情的說了聲。
展開紙條，幾句而已，看完后將字條遞給起身過來的路平，路平與內(nèi)給事趙準、小六子相互傳閱。趙準挑著眉抖著手中字條問：“太后這是等不急下手了？已經(jīng)是老祖宗了，天家都得給她老人家請安，這還不滿足？”
邊說邊將一旁小桌上繪竹、蘭四方燈罩拿起，把字條點燃，扔在青銅香鼑中，火舌吞噬，只余小節(jié)黑灰。
“人的野心是填不滿的。”沅引挑眉說道，提筆寫著了書信，不忘囑咐：“盯緊余敬川，他可是太后的心腹。”
“自然，師傅放心?！蹦侨岁幹?！小六子心中不由得啐了那人一聲。
誰都知曉余少監(jiān)是太后身邊的紅人，與麗姑姑之間有不能說的密事兒，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余少監(jiān)與師傅不對付，等薛總管退了，這位子落在誰的身上還不好說。所以余少監(jiān)沒少拉攏薛總管，可是薛總管這人除了天家，跟誰都不親也不結仇，是個八面玲瓏的厲害角色。但他可是太師傅親手教出來的，胳膊肘能外拐了不成。
“聽太后這話的意思，余敬川派了暗衛(wèi)出宮了？”趙準疑道。這內(nèi)廷暗衛(wèi)也不一定都是衛(wèi)所出身，還有可能是他們手下的人，有習武的內(nèi)侍，武功可不比衛(wèi)所全活兒的男人差，殺個人分分鐘的事兒。他自個兒就是練家子，許多年前與小乙就是因一身漂亮的功夫被大監(jiān)賞識提拔的，后來小乙被安排去了長樂公主身邊，話說多少年沒見了。
“我估摸著，是?！甭菲綋钢掳蜕闲缕鸬亩?，思量著。
這宮中到處是司宮臺的耳目，風吹草動都會被捕捉到。不過他們也不會事事管，頂上的人斗，誰贏了誰就是主子。要不他們能被罵，沒有根性，趨炎附勢，可哪里不是這樣？那群整日之乎者也，禮義仁善不離口的文官心狠手辣起來，可是令他們自愧不如。黑羽衛(wèi)倒是兇殘可怖，但他們做的比說得多。
“哎——不是，陸妃給誰繡了個腰封？”張準尋思起來，咂么著幾句話，一臉不解。
路平鄙視的看他那傻缺樣，罵道：“你傻啊！”
“自然是我?guī)煾浮！毙×訃N瑟的回道。
“別胡說?！便湟K于開口，眼神涼嗖嗖的射向小六子。
“沒胡說，陸妃心儀師傅?！鄙洗侮戝s見師傅被回絕，陸妃哭的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惹人憐愛。以至于向來不茍言笑的師傅有了慌亂和尷尬，最后妥協(xié)入夜去了趟陸妃宮中，不過也就一刻鐘的時辰，但，那也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