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羸弱少年
“本想見識見識長安的繁華，奈何盤纏已空，囊中羞澀，別說住‘月宴’，連一般的小客棧大通鋪都支付不起銀兩，拉不下臉回去求助父親。饑腸轆轆三日未進(jìn)膳食，最后倒在主街一店家門口，幸被店主所救。醒來瞧見屋內(nèi)雅致，恍惚間回了家一樣。年紀(jì)小也不知那是哪里，做什么的，還以為就是個普通茶樓，等明白的時候住了近十日了。”現(xiàn)在想想也是段不一樣的經(jīng)歷，認(rèn)識那群走投無路，簽了死契被迫以色侍人的窮苦男子，才真正曉得活著的艱難。甚至有些還是罪臣之后，冤不冤枉是其次，總之背負(fù)了太多。他們大都長相清秀，精通詩詞琴曲，即使遭受世人鄙夷，也無力改變現(xiàn)狀。
幾年后，他再去長安，才曉得店家早已經(jīng)搬遷至瀘州，他的離開讓店主還是被波及了，畢竟那惡霸少爺臭名昭著，又不是肯善罷甘休的主兒。不過店主臨走前還救了位少年，那幾日帝都出了件轟動的滅門大案，聽說西市的血連滂沱的雨水都沖刷不凈。要不是店家一行都是清秀的男子，能不能隱在其中逃出來還是個未知。
店主旁的不說，心是真的好，刀子嘴豆腐心。在瀘州主街依然開了間店鋪，是正經(jīng)的茶樓，只不過彈琴奏樂、端茶倒水的小廝俊美了些。別說男客，女客都不少，門庭若市，生意極好。
這些年一直與他有聯(lián)系，他也時常寄信問候。
“不是茶樓？那是哪？”謝大人一時不明白，憨著臉問。
尉遲公子笑笑，沒有正面回答，只是不疾不徐的繼續(xù)講：“每日端茶倒水，店主管口飯給個遮風(fēng)擋雨的屋子住。沒過多久，來了位公子，是聲名狼藉難伺候的主，手中玩死的伶人十個手指頭都掰扯不過來，可因他老子是刑部尚書，所以沒人能治得了他?！?p> “廖正以！”謝玉生吃驚直起身，而后又慢慢倚靠回椅背，這廖正以是前不久孌童致死案的始作俑者。案子是天家親自發(fā)的話，要嚴(yán)懲不貸，也是為了糾正貴族間圈養(yǎng)孌童的不正風(fēng)氣。將年輕少年不當(dāng)人看，隱晦開辦的酒席間，各種超脫想象的荒誕行徑，荒淫無道的令人瞠目。
這案子這么大動靜，宏國誰人不知。再說他求學(xué)之時有次差點被陸延訊跟班朱豐園欺辱過，要不是顧公子碰巧撞見前來制止。。。他豈會不知這群紈绔的荒淫無恥。
“你如何脫身？”廖正以比他們大不少，又前擁后簇的排場，想逃出來可不容易，謝玉生擔(dān)憂的看著他。
“我自幼習(xí)武，其實想走也不是難事，只不過苦了好心收留的店家，所以猶豫著該不該出手。恰巧一行車隊門口經(jīng)過，得一位小公子相救，被廖正以威脅，也不見絲毫怯意?！被叵腴g，低首輕笑了聲，抬頭望向首座氣質(zhì)高華的佳人，笑言：“他的仆從頗有氣勢的回了句‘你知她老子是誰！’”
“是誰？”謝大人極配合的疑問。
“你是，那個羸弱少年？”樺绱輕輕眨動水眸，記憶翻涌而出，那一年是她最歡樂的時光。小城子，李乾成，母妃，楨兒，顧琰羲。。。思念落寞隱于心底。
“在下少時確實不健壯，但羸弱。。。皆因食不飽腹所致。”這詞用在他身上真是哭笑不得，哪個姑娘見他不說高大偉岸，尉遲公子無奈又玩笑解釋道。
“原來都是舊相識。”樺绱喃呢，只不過多年不見。
中午擺了宴，她府中的膳食口味雖偏清淡卻極具特色，吃慣了大魚大肉，倒是清口解膩。
今日謝大人的心情與頭頂?shù)尿滉栆话?，明媚又熱情。跟尉遲公子聊人情地貌，也算幫她照應(yīng)待客了，她靜靜聽著，這些年雖離京可是沒大出封地過，都是在這城中與明月山之間的巴掌地里活動，與游歷過不少地方的他們是沒法比的。
記得顧琰羲、江玦參加的那次皇家狩獵，她風(fēng)趣幽默的五皇叔康王殿下也去了，跟她們這群小姑娘講游玩時遇到的趣事趣聞，令養(yǎng)在深宮之中的姑娘對有朝一日能離開高墻，看看外面的風(fēng)景是憧憬又向往的。
可是高門后院是巨大的金絲鳥籠，不過是從這個換到了另一個，外面的風(fēng)景太難看到了。
小包子坐在她對面，旁邊有牧姑娘和常姑娘，給他夾了不少膳食在面前小碗里，但娃娃情緒不高，吃的不多，連他最愛的肉肉也難討歡心，小腦袋低著，留給眾人個失落的小揪揪。
“怎么不吃？”樺绱放下筷子問小葳璟，眾人停下來目光紛紛望向世子那邊。
小腦袋還是低著，肩膀開始顫動，小手抹了眼角，下一刻抑制不住哭了出來：“。。。哇嗚——?！?p> 牧姑娘拿著帕子給他拭淚，小林子上前哄，小包子一見他便往后躲險些歪倒，還是常姑娘扶了小身軀一把。樺绱起身走過去，心碎的小林子讓了讓，小葳璟揚(yáng)起已是滿面淚痕的臉蛋兒悲傷的說：“余余，我不要。。。走。”
鼻音很重，眾人反應(yīng)了下才聽明白。
樺绱嘆了口氣，將他抱了起來，挺重。自從來了她公主府，世子的小嘴就沒舍得讓它停歇過。廚娘每日想方設(shè)法給世子加餐進(jìn)食，誰走到他跟前都得往小手中塞點什么才過意，左塞一點右塞一些，將娃娃的小肚子撐得整日圓鼓鼓的。
小世子伏在樺绱肩膀上，哭的小身子不停抽噎。誰說孩子不懂，他們只是不會表達(dá)，看似懵懂的眼睛有你想象不到的敏銳伶俐。
“余余，我，會乖?！毙“臃诩珙^，抽噎的說道。他不想走，一直住在這里不行嗎？可是小林子來了。
“葳璟一直都很乖?！睒彗磁闹⌒〉暮蟊?，安撫著情緒。好在謝大人與尉遲公子飲酒暢聊，不急著撤席，等小包子平靜下來，再喂他用膳，午膳進(jìn)行了近一個半時辰。兩位姑娘早就停了筷子，聽兩位公子話聊奇聞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