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執(zhí)手
點漆長眸靜靜注視神色憔悴的樺绱,眸底瞬息萬變,最終斂了情緒。齊域一手握劍鞘,一手攥緊纖弱的手腕:“想讓我活著,跟我一起走!”他聲音冷峻,沒有轉圜余地的強硬。
“可是帶著我,你走不掉的!”樺绱汍瀾,悲哀一笑。
神色微冷,眼眸幽深如潭,眄睨她:“你都不懼生死,我有何可懼?”
樺绱被他懟的,慘白著臉瞪著他,挺拔偉岸的身軀擋了秋風,讓她不覺得那樣冷了。
樺绱盯著他衣袍上的暗紋,帶著一絲火氣說:“我還不起?!笨赏刺圩屗袣鉄o力,所以沒什么氣勢。
“我說了不用還,不過你既然非要還,那就活著,慢慢還?!饼R域面色陰沉注視著她,過了一會才說話,嗓音稍許暗啞。
“顧琰羲!”樺绱被他氣哭了,她也不知怎么了,就是覺得委屈難過極了。他根本無法想象她有多害怕?lián)?,害怕殺手隨時出現(xiàn),擔心他因她受傷。
齊域見不得她的眼淚,每每她用這雙活像浸染水漬的葡萄珠眼瞅著他,他就變得毫無原則,不得不向她投降認輸。齊域郁悶的握緊手中長劍,黝黑的深眸凝視她,看眼淚橫流,應當是對他諸多不滿吧。倏忽,抬手撫了撫她的臉頰,語氣帶著一絲寵溺:“不鬧了好不好?”
不說還好,一哄更來勁,他果然在這方面沒什么天賦。
‘嗖——’有利器破風呼嘯而來,箭離弦的震動聲傳來,擦過草叢落在她后方兩米處。
食指壓在她唇上,握著她的胳膊,示意她坐下別動?;羧晦D頭,看向聲響的地方,在一片蘆葦海浪的遮掩下,難以發(fā)現(xiàn)蹤跡,只能從聲音分辨。長劍出鞘,閃身沒入茂盛的草叢中。
她看不見他,無用的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利器擊打的響聲從遠處傳來。一會遠一會兒近,看不見畫面,全憑想象。
等到靜的只余風吹草動聲,她才踉蹌站起身,提著裙裾尋找他。樺绱提著墨蘭色八幅長裙,上身配月白三寸曳地大衫,這樣的裝扮在這里行走是越發(fā)吃力,不時的被野草桿掛住衣衫。因涇王與崇王的喪期,著裝顏色一直保持肅穆。
不敢喊出聲,淚眼婆娑的前行,手拂開茂盛的野草,也不知走了多久。是幸運的,她找到了他。
前面野草或被刀刃斬斷,或被倒下的三具尸首壓倒,露出半徑三四米的圓地。
長劍滴血,他衣袍上又多了血痕,聽著她的腳步聲,他轉過頭來,右手捂在左腹,血正順著指縫流淌下來。
她走過去,走到他身邊將頭埋在他胸前,揪著他的衣袖,手在微微顫抖。不想在此時展露脆弱,可是她真的不堅強。
“疼嗎?”鼻音很重,不仔細聽都有些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咬著唇低聲抽泣,眼淚打濕了他的衣袍,拳頭大小的水漬。心痛又絕望,又累又乏。以前聽宮女姐姐說,她們小時候經(jīng)歷的苦難太多,會常常累哭。那時她還覺得奇怪,得有多累???以至于哭。
如今親身經(jīng)歷一番,真是身處地獄一般的絕望。帶著傷,連休息都不能,又走了這么長的路,擔驚受怕,心中絕望,真是身心疲憊。
“我沒事,別擔心?!彼讨此α讼聞ι系难樕兊蒙钒?。
樺绱將彩披繞到長劍下面,然后一手拽著長披一角,往上提,‘嘶啦’長披被割開。她拿起一塊,給他纏在腰間,將傷口包扎,也不知這樣管不管用。做完之后,后背疼的她額前出了細密的一層冷汗。
樺绱給他包扎傷口的時候,行動僵硬,又因為彎身,將后背暴露在他面前,月白色的長衫,血跡觸目驚心。齊域握著她的肩頭驚問:“你受傷了?”
“不疼。”樺绱也不看他,垂下眼瞼冷著臉淡淡的回了句。
“怎么可能不疼?”他上前一步圈抱起她,檢查她背部的傷口,很長一道,好在傷口不深,不至于因此喪命。但她太瘦了,肩胛骨清晰又突兀,下方傷口處血液與中衣黏在一起,皮肉也微微外翻,要受些罪的。難怪她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一路跟他鬧著情緒。他們得離開這里,給她的傷口上藥,這郊外風大天冷,難說今夜不會發(fā)熱。
“那你不是也在騙我!”她臉埋在他的肩上,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悶聲回道。
齊域一臉慍怒,黑眸隱忍下情緒,緩了聲問:“能走動?”
“我說不能,你就會離開嗎?”她仰頭問他。
“不會!”齊大人陰寒著臉,居高臨下的睨看她,那神情好似在嘲笑她的癡心妄想。
“得離開這里。”齊域唇色也漸漸有些白了,環(huán)視四周,腹部的劍傷傳來尖銳的痛感讓他忍不住皺眉。
他覺得沒有走錯,可這一路除了遠處綿延的山巒,甚至樹木也稀少,只是一片不見邊際的草叢,且草高茂盛,視野受阻。翻過一座不太高的山,當他也開始懷疑的時候,終于看到了道路,被參天樹木遮擋。越北行,越發(fā)覺這里是一片世外桃源,他們又走了許久,終于樺绱撐不住了。
“我真的走不動了?!币徽f話,下唇裂開了道血痕,她能試著微微的刺痛,還帶著血腥氣。
“再堅持一會兒。”他怎么會看不見她的疲憊,可是必須在天黑之前找到人家處理傷口。
“真的撐不住了?!睒彗淳芙^再往前走,放開他的手,站在原地扶著路邊一棵高大的黃花梨。
天際是夕陽西下的壯美風景,余霞成綺,瑰麗的色彩渲染氤氳叆叇,美得不像話。兩旁山間風景蔥郁秀美,可是這么美的景色為何讓她覺得絕望。
齊域被她氣得頭一陣發(fā)暈,已經(jīng)累得連話都不想說了,卻還要跟她在逃亡的路上爭吵。她說她長大了,他實在沒看出來,公主脾氣倒是越來越大了。
他走過來,在她面前伸出手。雖有血污,可是這只手令她無比安心,溫度令她眷戀不舍。他什么都不說,執(zhí)著的伸著手,等她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