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心軟
蘇淡眉并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在今朝和顧薏，對著那柄出鞘吹雪，跪地發(fā)誓一百次，絕不將今日之事傳揚出去后。
蘇淡眉就此作罷。
嗯。
真他娘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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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
先前竄出老鼠那片白色灌木，再度發(fā)出一陣窸窣響聲。
心有余悸的蘇淡眉，第一時間彈身而起，下意識又要伸手亂抓，但想起方才那次窘境后，不由得臉色微紅，深吸一口氣，勉強定了定神，卻忍不住微微側(cè)目，看向今朝那邊。
不知何時，今朝已悄無聲息地往蘇淡眉這邊靠了靠，伸出雙手，做出準備好隨時抱住對方的姿勢。
“下流！”
看著一臉無恥的今朝，蘇淡眉低聲咒罵。
并未看見這段小插曲的顧薏，雙臂飛快旋轉(zhuǎn)，將袖袍纏于臂上，露出腕間一副滿是暗器的精致皮套，嚴陣以待。
灌木距離三人約莫一丈左右。
這個距離，正是顧薏暗器，殺力最大的射程。
“別動手，是我！”
一個虛弱又熟悉的聲音遠遠飄來。
只見灌木叢中，一道蹣跚身影，緩緩鉆出。
來人一步三晃，顯然已氣力用竭，朝三人這邊，艱難走來。
“寧也？！”
今朝認出來人，連忙迎了上去，顧薏緊隨其后。二人一左一右，將此時已虛弱無比的寧也，攙扶當中。
蘇淡眉如釋重負般悄悄舒了口氣，只要不是老鼠，她才不管來的是誰。
“見到你們，真好。”
一臉泥垢，衣袍殘破的寧也，此時再無那份翩翩君子儀態(tài)，顯然是苦撐殘軀，走了很遠的路。如今見到今朝、顧薏二人，心神松弛，無力為繼，不由得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今朝和顧薏將寧也抗回棲身之地，以篝火為他驅(qū)寒。今朝更是從不遠處的小溪那邊，取來清水，喂他喝下。
良久。
寧也悠悠轉(zhuǎn)醒，怔怔看著此時正俯身觀察，滿臉擔憂的今朝、顧薏二人，凝注良久，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只見過女人哭的今朝，從未想到，一個男人居然也能哭得這般凄慘，一時間手足無措，一臉茫然。
不諳世事的顧薏，更是愣在當場，只覺此時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
從始至終沒幫過手的蘇淡眉，冷冷地站在一旁，拿眼角余光撇了寧也一眼，鄙夷道：“一個大男人，哭什么哭?！?p> 寧也聞言，哭得更厲害了。
今朝沒好氣地瞪了蘇淡眉一眼，轉(zhuǎn)頭對寧也道：“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一個人在外面閑逛，你隊友呢？”
寧也拿手背拭去眼角淚水，鼻尖抽動，斷斷續(xù)續(xù)啜泣道：“我們走散了?！?p> 今朝這才松了口氣。
一旁的顧薏，忍不住嗤笑道：“原來只是走散了啊，看你哭得這么慘，我還以為要么是遇上妖怪了，要么就是見鬼了呢?！?p> 今朝瞪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顧薏會意，不再說話。
今朝伸手按住寧也肩頭，就像寧也在朝天門時寬慰自己一樣，溫聲說道：“沒事的，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安全了。”
寧也抬頭凝注今朝真誠雙眼，伸手抹去滿臉淚痕，自覺失態(tài)，干笑道：“見笑?！?p> 今朝微笑搖頭，“不礙事的，你先睡會吧，明早咱們一同趕路?！?p> “有兩個拖油瓶不夠，還要多帶一個？”
蘇淡眉冷漠的聲音，隨即在眾人耳畔響起。
今朝揮了揮手，示意顧薏照顧寧也。然后站起身來，走到蘇淡眉身邊，小聲說道：“他的安全，我來負責，保證不會拖累你蘇大小姐?！?p> 蘇淡眉冷哼一聲，道：“最好是！”
與蘇淡眉一樣，出身大胤朝十八路藩王之后的寧也，從小錦衣玉食，顯然從沒吃過這種苦頭，心緒平復后，很快便沉沉睡去。
今朝安排自己與顧薏輪流守夜，恐遭獸襲。原本也想安排蘇淡眉，但想了想，之后的路禍福難料，蘇淡眉無疑是他們最有力的依靠，自然要讓她好生歇息。
可蘇淡眉天生要強，主動守夜。第二班的顧薏要去交接時，反而被她打發(fā)回來，繼續(xù)睡覺。
等到寧也和顧薏完全睡去。
今朝緩緩走到蘇淡眉身旁，齊肩同坐。后者似乎有些嫌棄，往邊上挪了挪屁股。
今朝不以為然，轉(zhuǎn)頭望著蘇淡眉精致側(cè)顏，微笑道：“你這小妮子，嘴上雖不饒人，心地卻軟。若非擔心萬一有什么危險，我和顧薏應付不來，你也不會主動要求守夜吧。”
被今朝說中心事的蘇淡眉，臉色稍變，櫻唇微抿，伸手按住腰畔劍柄，冷冷道：“你若再喊我小妮子，我便一劍殺了你?！?p> 今朝佯裝害怕，往旁邊靠了靠，然后笑道：“再告訴你一件事。你不喊打喊殺的時候，其實挺漂亮的?！?p> 說完之后，轉(zhuǎn)身離開。
所以他并未看見，蘇淡眉此時有些發(fā)燙的臉頰。
東方微亮。
難熬的一夜終于過去。
顧薏將昨夜采摘回來的野果，分給眾人吃了，清點過隨身裝備后，踩滅篝火，準備趕路。
一直走在隊伍最后面的寧也，忽然停住腳步。其他三人走出去很遠后，才發(fā)現(xiàn)他沒跟上來。
今朝轉(zhuǎn)身問道：“怎么了？”
寧也低下頭，躊躇半晌，趕上前來，道：“有件事，我本不該說的。但畢竟是你們救了我，報答也好，感謝也罷，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們?！?p> 蘇淡眉好像料定他說不出什么有價值的事，停頓片刻，徑自向前走去。
顧薏也招手催促道：“快走吧，咱們只剩下兩天時間了?！?p> 今朝示意二人稍等片刻，耐心問道：“什么事，你說?！?p> 寧也深吸一口氣，沉吟道：“我知道無花黑蓮在哪?！?p> 此言一出。
顧薏飛奔而來。
蘇淡眉腳步頓停。
今朝驚訝道：“真的？”
寧也重重點了點頭，道：“確切地說，不是我知道，是與我同組的豐年告訴我的。他爹是百花監(jiān)司丞，專替皇帝搜羅奇花異草，對仙草異種也知之甚詳。我們失散前，他曾說過，那無花黑蓮便在這條小溪盡頭，一處極寒之所?！?p> 說完之后，抬手一指。
三人順著他所指方向看去。
不遠處。
一條狹長小溪，蜿蜒崎嶇，一直延伸至一片白霧皚皚的茫茫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