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興小凰山。
漫山遍野的或碧綠、或蒼翠的竹林,郁郁蒼蒼,重重疊疊;修直挺拔,直沖云霄。
李遠沒有欣賞山河美景心情,在竹林里沿著山路,蜿蜒而上。
到達目的地時,天已經(jīng)差不多黑了,老早就發(fā)現(xiàn)前面山?有夜幕下的裊裊炊煙。
“站住,干什么的?!币粋€哨兵端著槍在竹林中跳了出來,頭上帽子上帶一圈竹枝編的偽裝,手上一枝老套筒,有些年頭的舊槍!
“我們過來找卿武林連長,組織上派過來的?!崩钸h身旁的中年人沉聲回答。
這地方非常隱蔽,常人不會到這來,進入全是竹林的山區(qū)開始,李遠跟一個中年人已經(jīng)走了四個小時,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應(yīng)該是到地頭了。
“得,在這等著?!泵魃跊]有懷疑,向竹林深處跑去,李遠注意到竹林深處還有一雙警惕的眼睛。
不一會兒,一個小個子中年人跟著哨兵出來了,熱情的道:“老沈,你們可來了,這位就是李遠同志吧?我們早收到了消息,你們終于來了!”
跟李遠一起過來的叫沈?qū)W軍,交通員。
我還沒入伙呢,叫什么同志,真別扭,李遠在心里嘀咕,開口:“你好”
說完,取出介紹信遞了過去。
“我是指導(dǎo)員吳興,連長在里面,兩們請。”伸手作邀請姿勢。
“我就不進去了,還有任務(wù),得先回了,人嘛,我給你們送來了,好好招呼,回頭給卿連長說一聲?!崩仙蜣D(zhuǎn)頭對李遠說:“李教官,我那還有事,得連夜往回趕,這邊要是有什么事,你就找老吳,他們可以聯(lián)系到我,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先走了?!?p> “總得把飯吃了嘛?!眳桥d趕緊挽留。
“時間來不及了,告辭?!闭f完,轉(zhuǎn)身就走了。
竹林里,一排排的竹林屋,看起來都是才搭起來不久。
天逾發(fā)的黑了,看不大清楚其他地方。
李遠跟著吳指導(dǎo)員到了連部辦公室,簡陋!
兩人口中的卿連長竟然不在,吳指導(dǎo)員安排李遠先坐,立即出門,問站村口的衛(wèi)兵,這個連長,竟然去查哨去了,吳指導(dǎo)員有些奇怪,可我們剛從哨兵那過來的啊,怎么就沒碰到?一頭霧水。
卿連長人高馬大,此時正跟后山幾個戰(zhàn)士嘀咕。
他在南方跟國民黨反動派打了四年游擊,去年,組織上與國民黨合作抗日,從湖南到這地方,環(huán)境倒也差不多,這兩天聽說組織上派了個國民黨來訓(xùn)練部隊,那怒火可燒的不小,殺了我們那么多同志,現(xiàn)在合作就派個國民黨來,這事準沒好事!
聽到哨兵說人來了,那心里火就上來了,讓指導(dǎo)員去吧,他覺悟高。
直到李遠站在門口假意的咳嗽了一聲,吳興才想起來,這還有新來的同志呢!
吳興大概知道卿連長的心思,這個老卿,還真會挑時候撂挑子!
但這會兒,借著屋內(nèi)燈光,看到李遠堅毅的眼神,不由尷尬一笑,迅速進屋,將桌子倒扣的茶缸翻了過來,提起全連唯一的熱水壺,倒了大半缸子水:“先喝口水,連長出去查哨去了,一會兒就回來,這次,過來路上還順利吧?”
李遠的看著表情突然變化的吳興有些愣神:剛才還挺熱情的,現(xiàn)在看他樣子好像挺心虛的,我又沒做什么啊?
吳興坐在李遠對面,簡單介紹了一下連隊情況,全連一共四個排,每個排三個班,班長一人,副班長一人,現(xiàn)在全部滿編每個班共12人,一個排加上正副排長滿編 38人,四排不算,是剛招的新兵,加上連長,指導(dǎo)員,一個通訊員,一個炊事班,到今天為止總共158人,四排不穩(wěn)定,直到今天為止,山下的同志還在不斷把新招的新兵送到隊伍中,不合格的淘汰。
四排的訓(xùn)練不在這里!因為可能有人被淘汰送走,所以,單獨在別的地方訓(xùn)練。
聽完吳指導(dǎo)員的介紹,李遠大概知道了這里的情況。
連部和一排就住在這個居住點,這里只有幾戶山民,山民平時大部分時間,砍竹子編一些竹簍什么的或采些竹蓀、竹筍送到下邊的城里去賣,山間的竹林空隙地里種了些紅薯,這片竹林也是山下的幾個地方鄉(xiāng)紳的,村民種地,每年也得交租金,但都世世代代住在這片土地上。
其他的兩個排住在后面的幾戶山民的空房子中,房子不夠,游擊隊前段時間蓋了很多,住宿倒不存在問題,現(xiàn)在日本人打來了,而地主鄉(xiāng)紳也已經(jīng)跑了,反正也沒人管,按吳興在南方的經(jīng)驗,是要打土豪分田地的,可現(xiàn)這沒土豪,都跑了,分田地的事也沒法干!
還要等成立地方政府后,讓政工干部去做,這大片的竹林怎么分到現(xiàn)在也還沒個章程,這么大一座山林,總共才那么幾十戶人家,反正要砍竹子隨便砍,暫時也沒法子分。
吳興向李遠介紹了一些特殊情況:“游擊隊剛到這里不久,根據(jù)地建設(shè)難度比較大,這里還有一些的地方土豪鄉(xiāng)紳,群眾工作也不好做,主動報名參加游擊隊的人不多,對這些新兵,訓(xùn)練也才剛剛開始,一排出了任務(wù),現(xiàn)在二三排都在?!?p> 李遠微笑著點點頭,他當(dāng)然明白,訓(xùn)練新兵是件不容易的事,一個搞不好說不定還會影響到游擊隊今后招兵。
“走吧,我先帶你去住的宿舍,就在隔壁?!眳沁h起身。
兩人進了隔壁房子,李遠原以為宿舍應(yīng)該是個大通鋪,沒想到卻是一間低矮的小草房,墻壁應(yīng)該是竹子編的,縫隙里都糊上了泥,前有門后有窗,一張竹子做的桌子,一張竹子做的床,這倒不是對李遠有什么特殊照顧。
連長現(xiàn)在不在,也沒確定如何安排他,吳興如是想。
李遠放下沉重的背包,吳興有些奇怪:背這么沉的東西,還走了這么遠,這小子體力倒還不錯。
知道李遠應(yīng)該還沒吃飯,就帶著李遠往后面的駐地過去,炊事班就在后邊的山岰里,就三百來米,這兒的地要平一點,吳興在想,連長說不定也在那兒。
吳興知道卿連長是什么心思:見不得國民黨的人,現(xiàn)在雙方合作,他放不開,在躲。
第二天,一大早,清晨里。
各排紛紛集合,先是在各排長的帶領(lǐng)下,在山路上跑步,吃過飯后開始練拼刺。
早飯是炊事班送過來的。
李遠在連部,已經(jīng)等到快十點,無所事事,開始保養(yǎng)槍支。
卿連長走在前面,吳指導(dǎo)員在后面嘀咕看樣子可能還在做政治工作。
見到二位大架,李遠立即起立,敬了個禮。
吳興連忙說:“坐、坐,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組織上派來的李教官李遠,這位是我們獨立連的卿武林連長!”
李遠伸出手:“卿連長好。”
卿連長沒伸手,看著李遠:“李教官,嘿嘿,以前是在哪兒高就啊?”
連問候都沒回。
李遠心里有些來氣,回復(fù):“四十九軍一零九師”。
卿連長繼續(xù)問:“在陜西,圍剿紅軍,就是你們部隊吧?!?p> 李遠突然所消:“那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了?!?p> 卿連長轉(zhuǎn)過頭,不再看李遠:“李教官遠來駕到,我們這兒條件艱苦,啊,那個一排二排三排就不勞你費心了,四排的新兵,就你來練,就這樣定了,有什么問題,你就提出來!”
李遠這回過來,可不是僅僅教這些新兵的,聽了這安排倒是一愣,瞬間明白了卿連長的心思,沒有再說話。
旁邊的吳興倒是一臉尷尬,想說話,也無從說起。
卿武林叫來了通訊員,通訊員叫鄭小田,讓他帶李遠去四排,住的地方倒是沒有說,就住隔壁吧,倒隨時可以看著這家伙。
李遠敬了個禮,答道:“是。”
老吳也跟了過來,誠懇的說:“我去跟四排長介紹一下,你不要介意,卿連長這人不錯,就是對國民黨有看法,雖然現(xiàn)在是合作了,心里可能還是有根刺,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p> 通訊員已先去通知四排長集合。
昨天過來天色已晚,這邊的地凹凸不平,練個隊列都沒辦法,看樣子要訓(xùn)練,也得到前面連部前面的小廣場去,可是行等一排二排三排練完后才輪得到,這倒是個新情況,不像東北,隨便拉一地兒,想咋整咋整。
四排在下邊的一個村里,排長叫王虎,也是個老游擊隊員,對新來的教官帶著點好奇,同樣帶著警惕。李遠跟吳興到四排后,李遠從這些兵站立的姿勢和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分出了這些兵的大概情況,膽大的,好奇的,緊張的,平靜的。
見吳興和李遠過來,王虎立刻大聲說:“全體都有,立正!”
新兵們立刻立正站好,還算整齊。
王虎又大聲說:“稍息!請指導(dǎo)員講話?!?p> 新兵們又都稍息,等著吳興說話。
吳興走到四排新兵們面前,從左到右掃了一眼,然后站定,說道:“同志們?!?p> 新兵們立刻立正。
吳興向四排的兵敬了個禮,說:“請稍息?!?p> 新兵們立即回禮后稍息。
吳興說道:“給大家介紹一下新來的教官:李遠,李教官?!?p> 游擊隊以前可沒有教官,反正就是老兵帶新兵,班長就是老兵。
李遠走到四排新兵面前,沒有說話,舉起右手,向所有兵敬禮。
李遠想起了自己從東北入關(guān)的一排,近四十個兄弟已經(jīng)不在人世,心里一陣酸楚,面上一陣青一陣白,眼中不禁幻起淚光,半晌,這就讓四排的新兵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李遠猛的一個深呼吸吸,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說道:“兄弟……,同志們!我叫李遠,我剛到這兒,非常榮幸能配合四排長與大家一起訓(xùn)練,大家可以叫我李教官,我將跟你們一起訓(xùn)練,一起生活,教你們打鬼子!”
他話剛講完,新兵們“唉”了一聲,七嘴八舌的自己講開了,稀稀拉拉還是有幾個掌聲。
這些新兵都是附近村子里的,以前好呆也是京城(南京)附近人氏,前段時間鬼子在南京殺了那么多人,這新兵中有人的親戚或多或少都有些在南京城里被害,都是報著復(fù)仇的心思來參軍的,看著這個年齡比排長還小的教官,那自然是不太服氣。
李遠看著這批亂七八糟的兵,倒也沒太在意,給王排長敬了個禮:“我們要不要先嘮一下,就是那個、交流一下?”
王排長這時候還在看著李遠背后的ZC29步槍,有點愣神,這槍好象沒見過。
順口說道:“你這槍沒見過,能不能看看?!?p> 新兵們一陣哄堂大笑,卻用羨慕的眼光看向李遠。
不會吧,這個槍都沒見過?李遠摘下半自動步槍,遞了過去,這槍精貴,不敢用拋的。
王虎接過槍,擺弄了半天:“好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