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歡生此時坐在鏡山中一面懸浮的鏡子上打坐,此時他已經(jīng)元神入定,心神融入這片天地律動中,天地間有靈氣緩緩匯集在他的身。
肉眼可見,江歡生此時肉身皮膚顯得是溫潤如玉,隱隱泛起金屬光澤。
這段時間在迷宮中穿行,鏡山中的歷險,經(jīng)歷的種種對于江歡生的修行既是考驗,也是莫大的機緣。
在這段時間里,江歡生很順利的完全鞏固了銅皮境初期修為。
最為奇特的是他才剛?cè)脬~皮境沒幾天,就隱隱摸到銅皮境中期的門檻。
這或許與他吃過太多天材地寶有關(guān),江歡生體質(zhì)除了眼睛有些特殊外,身體也是比較特別。
他自幼成為孤兒,吃不飽飯是他最常見的事情,所以他經(jīng)常去村子后的荒山中挖野菜吃,也不知道是他運氣太好,還是太特別,他基本挖不倒什么正常野菜,挖到的往往是多年老參,百年黃精,百年何首烏等等的天材地寶,
這種大補的天才地寶,往往普通人吃上幾片就會鼻血流個不停,一口氣吃太多非得補死不可。
但是江歡生卻是把它們當(dāng)飯吃的,而且一點事情沒有,反而讓他從小就沒生過什么病。
或許是吃的天材地寶太多,他身體中有殘留的很多藥力,所以在他修行自身的時候,會出奇的順利。
靈氣在江歡生體內(nèi)運行三十六周天后,江歡生緩緩收功,結(jié)束修煉。
睜開眼后,江歡生感覺神清氣爽,運功休息,比睡覺舒服多了,這是江歡生感覺自己修行以來獲得的最大好處。
起身后,江歡生先走到鏡子邊緣,看了看下方空間,下方是層層疊疊的懸浮鏡子與深邃無比的深淵。
默默估算了下高度,自己應(yīng)該差不多來到了鏡山的腰部高度。
這段時間的踏鏡穿行,江歡生遇到的幻夢次數(shù)越來越多,之前往往要上升好幾個高度才會遇見一次幻夢。
現(xiàn)在基本每上一層高度,江歡生就會經(jīng)歷一次幻夢,幻夢的景象始終就在那個房間。
江歡生看到的幻夢有時是空無一人的房間,有時是只有姬瑤一人在的房間,更多的是姬瑤與裴良兩人賭書潑茶,琴瑟和鳴的畫面。
江歡生從這數(shù)十次的幻夢里,也漸漸猜到這幻夢的由來。
這大概是鏡妖的記憶吧,因為他這段時間在幻夢中經(jīng)常見到姬瑤手持一把精美的銀制琉璃鏡,鏡身花紋鏤刻精致漂亮。銀制的手柄上刻有幽憐鏡三個字。
江歡生猜測這應(yīng)該就是鏡妖的本命鏡,但是江歡生很奇怪的一點是,這就是一把普通的銀鏡,是不可能誕生鏡妖。
鏡妖之所以罕見,就是因為它們誕生的條件極為苛刻,需要天生靈氣充足的寶鏡,加上天地靈疏的寶地,再經(jīng)過不知多少時間的孕育,才有一兩成可能誕生鏡妖。
江歡生覺得這里面一定有什么變故在內(nèi)。
江歡生做了很多猜測,卻始終猜不透其中變故是何,然而江歡生經(jīng)歷的最后一個幻夢,是裴良身穿將軍甲,在房間內(nèi)與姬瑤淚別。
裴良接到幽秦太尉府的詔令,命他出兵征戰(zhàn)西疆蠻人。
江歡生見到這個幻夢后,直覺告訴他,大概事情變故的由來,要從這里開始了。
所以他沒有在繼續(xù)登頂,而是選擇打坐修煉來調(diào)整好自己狀態(tài),防止自己在后面出現(xiàn)疲勞而疏忽掉重要線索。
江歡生再次邁步開始登頂,由于經(jīng)過休息與準備后,這次登頂?shù)乃俣茸兊酶臁?p> 江歡生對踏鏡穿行的規(guī)律更加了然于胸。
江歡生一層一層的向上登頂,也一次一次的進入幻夢中。
這幾次的夢,都是很類似,都是姬瑤一個人在房中思念裴良,她時而在房中獨自撫琴,時而在書桌前作畫,時而在窗前獨依欄桿。
撫琴,撫的是裴良最愛的《春楊柳》,作畫,畫的是愛人的英姿圖,獨倚欄桿,望的是心上人。
江歡生望著姬瑤的背影嘆道:“最是相思,能殺人?!?p> 隨著江歡生不斷地在鏡山上登高。
這個房間內(nèi)故事的畫卷也緩緩展開,將士遠征在外,妻子在家中日日思念。
江歡生雖然天生對男女情愛之事并不懂得,但他由衷的希望,裴良能平安歸來,希望看到裴良與姬瑤兩人能平安的白頭相守。
屋子窗外的桂樹再次掛滿金燦燦的金粟,窗臺上姬瑤養(yǎng)的那幾盆雪海菊也已經(jīng)搖曳開放。
秋風(fēng)帶來了美好,也帶來了不幸。
太尉府的小司來了,來人送來了一個消息與一把斷弦的弓。
姬瑤在房中聽到太尉府來人的時候,激動地站起身想要沖出去詢問丈夫的情況,但是或許也是害怕有不好的消息,原本站起欲出門的她,又坐回了凳子上。
姬瑤內(nèi)心焦急不安,可卻又不敢出門詢問。她只是無數(shù)次雙掌合十向著上天祈求,到來的是好消息。
太尉府小司最終還是來到了,姬瑤房內(nèi)。
小司走進門時,姬瑤一眼看到他雙手捧著的木盤上的那把斷弦的弓,姬瑤身體搖搖欲墜,右手在心口處死命的按著,仿佛一松手就會暈倒一般。
小司開口道:“裴將軍,在掩護我軍左翼大軍轉(zhuǎn)移時候,被敵軍騎兵追擊,裴將軍的隊伍被騎兵沖亂,裴將軍不知所蹤,我們派人救援,最終只找到裴將軍隨身的這把弓,裴將軍至今生死不知?!?p> 姬瑤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默默地看著那把斷弦的弓,太尉府小司等了許久,最終將木盤與弓放在桌子上,嘆了口氣退出門外。
小司走后,窗外院子中隱隱有嗚咽之聲傳來,不知是秋風(fēng),還是傷心人。
天公自古妒英杰,人間不許見白頭。從此后,姬瑤在沒有出過這個房間的門,但是她并沒有倒下。
她沒有哭泣,沒有絕食,也沒有病倒,就如此事沒有發(fā)生過,就如她不曾知道丈夫失蹤在戰(zhàn)場之上一般。
姬瑤依舊是日日,為丈夫祈禱,為丈夫作畫,為丈夫撫琴。每到黃昏就獨倚欄桿,遠望西北。
唯一變化的,就是每夜在夢中濕透的棉枕,與那把放在床上另一側(cè)的斷弦的弓。
呼,江歡生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這口氣很長很長,長的有些歇斯底里。
江歡生似乎想要把胸口中郁悶的那股東西隨著這口氣全部吐出來一般。
但是最終,江歡生還是覺得自己胸口有些難過,這或許就是書上寫的憂傷吧。
最終江歡生只是重重一嘆。
江歡生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快樂,即使他從小就是孤兒,常常吃不飽飯,也穿不暖衣服,被各種人罵過,欺負過,但是江歡生從來都不覺得難過,他時常因為能挖到一些野菜而開心,為能撿到一塊破棉襖而歡樂,他從不為自己感覺到難過,他覺得自己很幸運,他就像他的名字那樣快樂。
但這是江歡生第一次感覺到憂傷,因為別人而感到憂傷。
江歡生躺在鏡面上,仰望那層層疊疊懸浮的鏡子,他什么也不去想,就那樣靜靜躺著,靜靜看著。
就這樣躺了一個時辰,江歡生再次起身,望了眼,可以隱約見到的頂峰。
江歡生再次踏入另一面鏡子,開始懸鏡穿梭。
當(dāng)江歡生再次登高之后,幻夢襲來。
江歡生進入到幻夢中,屋內(nèi),姬瑤正在琴桌前撫琴,撫的曲子依然是那首《春楊柳》。
江歡生站在那里靜靜聽著,琴聲輕歡卻又哀傷,江歡生隨著琴曲閉上了眼睛。
然而突然,琴弦砰的一聲崩斷了,悠揚的琴聲戛然而止。
江歡生睜開眼看向姬瑤,他的雙眼驟然瞳孔放大。
在他閉眼的時候,有一個身穿黑袍,頭戴黑色兜帽的神秘人正站在姬瑤身后。
姬瑤也發(fā)現(xiàn)了他,姬瑤急忙轉(zhuǎn)過身來開口道:“誰...”
姬瑤剛剛開口,身穿黑袍,頭戴黑色兜帽的神秘人伸手一揮,江歡生居然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但是江歡生可以看得到,姬瑤在和神秘人講話。
姬瑤開始是一臉戒備與害怕,但是突然又變得很激動,然后又不停的喃喃自語一般。
神秘人完全藏在黑袍下,根本看不到他的任何反應(yīng),也看不到神秘人的臉。
最終神秘人伸手指了指,梳妝臺上的那面銀制的琉璃鏡-幽憐鏡。然后將什么東西給了姬瑤。
姬瑤臉上一陣掙扎之色,最終很是激動地收起東西。
畫面到了這里,再次碎裂崩塌。
江歡生回到現(xiàn)實后,立刻快速進行懸鏡穿梭,他現(xiàn)在急于知道那神秘人是什么情況,是不是和鏡妖有關(guān)。
為何神秘人能屏蔽掉幻夢中的聲音。
再次進入幻夢中,江歡生在房間中看到了姬瑤,姬瑤正在用一把刀割開自己的手腕。
江歡生以為姬瑤這是要自殺,他很焦急的想要阻止姬瑤,不停地喊人來救姬瑤。
但是他根本沒辦法對著幻夢產(chǎn)生任何影響。
姬瑤抬著手腕,看著血液一滴滴的滴落在下方的幽憐鏡上。
幽憐鏡此時正放在一個詭異的陣盤中間,姬瑤的血落在鏡面之上,就會瞬間如被吸收一般。
姬瑤的眼中滿是溫柔,仿佛在看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一般。
江歡生看著這詭異的一幕,心中驚詫不已。
姬瑤將幽憐鏡鏡面完全滴滿血液后,姬瑤將手腕傷口包扎好,然后就坐在那里目光溫柔的看著幽憐鏡。
江歡生也在看著被鮮血浸透的幽憐鏡,心中想:“難道鏡妖就是這樣出現(xiàn)的,它不是天地自然而生的妖,它是被人制造出來的?”
為了查清楚鏡妖的原委。江歡生不在休息,強忍著頻繁懸鏡穿梭的暈眩感。
不停地進行懸鏡穿梭,不斷的找到向上攀登的懸鏡去到達更高一層。
一次次登高,一次次進入幻夢。
在幻夢中,江歡生數(shù)次看到姬瑤在以鮮血喂養(yǎng)幽憐鏡。
姬瑤再也不撫琴,不做畫,不倚欄桿望西北了,她只日日夜夜,捧著那幽憐鏡在那里看。
終有一日,姬瑤在幽憐鏡中,看到了一個人,裴良。
江歡生這才明白,為何姬瑤會聽從那個神秘人安排,進行如此詭異的養(yǎng)妖儀式,她太思念裴良了!
幽憐鏡中的裴良雖然不能說話,但是可以自由活動,做任何的動作,姬瑤就那樣日日捧著幽憐鏡,不住地與鏡中的裴良說話,打招呼。
鏡中的裴良只會對她微笑,或者作一些簡單的手勢回應(yīng)姬瑤。
即使是這樣姬瑤也是十分的開心。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姬瑤由于日日用精血澆筑幽憐鏡,她蒼老的特別快,
肉眼可見的,滿頭青絲漸漸變得花白,最終完全變成雪白。
她原本姣美的臉龐,也漸漸變得皺紋堆疊。
整個人變得異常憔悴。
幽憐鏡中的裴良滿眼哀傷的望著姬瑤,姬瑤卻一直安慰他沒事。
裴良數(shù)次在鏡中打手勢,讓姬瑤不要再用精血喂養(yǎng)幽憐鏡了。
但是姬瑤仍舊搖頭,堅持以精血喂養(yǎng)幽憐鏡。
最后一個幻夢的場景是,姬瑤最終倒在地上沒能再起來,
臨終前姬瑤懇求,婆婆將丈夫的弓與這面幽憐鏡和她葬在一起。
最后的幻夢結(jié)束了,江歡生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鏡山之巔。
江歡生抬頭望天,天上是空無一物的黑色虛空,終于抬頭不再是無盡的懸空之鏡了。
江歡生收回視線,現(xiàn)在他在得這個地方是一個巨大的園鏡之上,這個園鏡之大,足足有數(shù)百畝之大,但是一眼望去空無一物,只有圓鏡正中間有一個古老的祭臺。
祭臺的樣子是天圓地方的樣子,祭壇的基臺是數(shù)層的方形。
祭臺正中頂部是圓形的祭壇。
江歡生抬步走了過去,走上祭臺,走了三層才到了祭臺的頂部。
在頂部,江歡生看到了那座圓形的祭壇,祭壇上刻有百獸生靈的圖案,在祭壇的四角有龍,虎,鳳,龜。四靈獸的雕像。
祭壇上只有簡單的兩個東西,一張黑色的類似紙張的東西,還有一個就是江歡生在幻夢中無數(shù)次見過的那柄幽憐鏡。
這兩樣?xùn)|西都用檀木架供奉在祭壇之上,但是兩個東西擺放的卻是有些奇怪,那張奇怪的黑色紙張,居然供奉在比鏡妖本命鏡更高的位置。
這是什么東西,江歡生好奇的沒先去拿鏡妖的本命鏡,反而是伸手摸向那張黑色的紙張。
江歡生的手摸到那黑色紙張,觸感不像是紙,反而很像金屬,是鐵?不對,難道是銀?也不對,難道是青銅!對應(yīng)該是青銅材質(zhì)。
江歡生剛剛對那黑色紙張的材質(zhì)做出判斷,只見那黑色紙張一下子如同融化了一般,流向江歡生的手,瞬間就消失在江歡生的手中。
江歡生猛然一驚,然后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