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被驚住了,一巴掌拍在思雨的后背上,“你給我好好說話”。
“哎喲,娘?”思雨奇怪的看著奶娘,“你打我做什么?”
奶娘神色著急,又一巴掌呼在了她的后腦勺上,“你給我好好說說,剛剛在小姐的房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小姐她為什么抱你?”
“娘!”思雨捂著后腦勺,氣鼓鼓的瞪著奶娘
奶娘回瞪了回去:“怎么,想造反???你個小蹄子,皮癢了是不是?”
“娘!”思雨翻了個白眼,實在是無語,她是娘的親生女兒,娘卻對小姐最好,對她總是一會兒一個巴掌一會一個巴掌。她這哪是親生女兒,冤家還差不多。
不過她一點都不嫉妒,娘雖然對我比不上對小姐好,可是比幾個哥哥好啊,“嘿嘿......”,想著幾個哥哥在娘的手底下猴子下的亂竄,她就覺得很幸福:娘親還是對我最好了,還天天摟著她睡覺,當然這都是十二歲之前的事情了,越大越悲哀,就比如現(xiàn)在,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不過,這些話,思雨也只敢私底下碎碎的念,哪敢讓她娘知道,即使知道也不敢承認是她說的,在家里除了爹,就娘最大,有時候爹都要聽娘的,他和哥哥幾個崽子是逃不出娘的手掌心了,沒見大哥當年在外翻騰了一陣,又乖乖的回家了。娘就是家里的母老虎,兄妹幾個的五指山。
想著,思雨又嬉皮笑臉的賴到奶娘的身上去了,雙手攥著她的手臂,靠在奶娘的肩膀上,“娘,剛剛小姐抱我了呢,還說我是最好的姐姐,嘿嘿”。
奶娘也很驚喜:“是嘛?”說著拍了拍思雨的手背,很欣慰,很感動,“那你和娘好好說說是怎么一回事?”
她是真的將顧明瑜當自家孩子一樣的在照顧,她原本就是夫人的丫鬟,是閔家的家奴,父母兄弟都跟著當年的閔家被流放了,只剩下她一人留在了夫人的身邊,后來隨夫人一起到了顧家,夫人身邊的老人也沒有幾個了,除了自己,就剩谷雨幾個,還有幾家子在莊子上的陪嫁。自己得夫人的看中,配給了當時老太爺?shù)碾S從,也就是現(xiàn)在在老太爺身邊的管事,雖然夫妻兩聚小離多,但好在當家的是個實誠的人,家里基本都是自己做主,也沒有什么花花腸子。
自己家里家外一肩挑,又給小姐做奶娘,經(jīng)常忙的顧不上家里,對思雨的照顧遠遠趕不上對小姐花的心思,好在家里幾個雖然皮一點,但都沒有大毛病,也很懂得照顧小的,思雨也是幾個哥哥看顧的多。
總是在擔(dān)心自己女兒會因為嫉妒而對小姐產(chǎn)生怨念,所以從小總是對她說,她是姐姐,要照顧好小姐。還在女兒成長的很正,雖有點缺心眼,但性子和她爹一樣,實誠。
現(xiàn)在小姐能說思雨是一位好姐姐,算不算小姐也接納了思雨呢?
母女倆都沉溺在甜蜜中,一個憨傻的笑,一個陷在陳年的回憶里。
半晌,奶娘沒有等來女兒的回答,卻見女兒躲躲閃閃的欲言又止。
于是又恢復(fù)了本性,只是剛舉起手,就被她躲過去了,“嘿嘿,對了,娘,小姐叫你過去一趟”。
奶娘瞪了思雨一眼:“回來再收拾你?!逼鹕砼牧伺囊聰[,就歡歡喜喜的出去了。思雨嫉妒的撇撇嘴:“真是的,是不是我娘”。想了想,又接著傻笑去了。
奶娘歡喜的扣響了顧明瑜的房門,聽到屋子里傳來“進來”的聲音,才恭敬的彎腰抬步邁了進去。一看就是一位在大宅門里浸練已久的老人了,一舉一動都符合世家貴族對奴仆的要求,恭敬而周到得體,完全看不出剛剛在女兒房間的彪悍。
“小姐”奶娘雙手交疊自然下垂,恭敬的站在小姐的跟前。
“嬤嬤,你來了,快過來坐。”顧明瑜還坐在之前的矮榻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帶著點哀傷,有不屬于這個年齡的沉穩(wěn)和淡然。見奶娘進來了,才收回神思,招呼奶娘做到自己身邊的小凳上
“誒?!蹦棠锏纳袂檫€有點激動,特別是面對顧明瑜的時候,她沒想到小姐能對女兒這樣的好。
顧明瑜見奶娘的神色有點不對勁,親切的攥住奶娘的雙手放至自己的膝蓋上,語氣關(guān)切道:“嬤嬤,您怎么呢?”
言語神態(tài)之間不難看出對奶娘的關(guān)心和心疼,有一種屬于親人之間的親昵和依賴。
顧明瑜記得上一世自己小產(chǎn)之后不久,奶娘曾一個人私自進京到陳府看她,當時奶娘偷偷的從后門進來,衣衫襤褸的走到她的床前,哭著懇切的交待她要好好的照顧自己,要看牢屬于自己的東西,不要讓人輕易的哄騙了去,不管如何要堅強的活下去。
當時她以為奶娘是見她病躺在床上才這樣說的。
“要好好的照顧好自己”,這話當時的她聽了很多,都聽的麻木了。
婆婆每天都要使人來和她說“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你的夫君在外忙碌一天回家還要照顧你”,當時她第一次聽到覺得愧疚極了,覺得自己有負于婆婆。
陳紹瀚每天下衙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來她的屋子握著她的手,深情而擔(dān)憂的說:“好好的照顧自己,不要讓我擔(dān)心?!碑敃r的她覺得丈夫每天這么關(guān)心自己,幸福極了。得卿如此,婦夫何求。
小姑子陳晞妍也會經(jīng)常到自己的房間來陪自己說話,走之前也會交待自己,“嫂子,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我得空再來看你”。當時的她會感激和慶幸,自己有一個好姑子,好閨蜜。
親戚們也會偶爾的來看她,最后囑咐她“好好照顧自己”當時的她會笑的很乖巧,覺得長輩們真慈祥。
是什么時候開始,她會麻木,會默然,會煩躁,會討厭聽到這句話的呢?
好像是陳紹瀚來房間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的時候;或是婆婆的語氣越來越不耐的時候;又或是朋友親戚探望時的語氣越來越戲虐的時候,顧明瑜記不清了。
她只知道身子一天一天更加的差勁了,院子越來越冷清了,心也越來越空蕩了,之前的熱鬧就像無數(shù)的嘲諷一樣回蕩在空悠悠的院子、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