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吉尼天的話剛剛說完,氣氛一瞬間變得有些尷尬起來,黑川七夜竟然是稻荷神之子,而自己狐仙指望的靠山竟然是對方的媽媽,而自己想要復仇的對象竟然是對方的兒子。
“茶吉尼天大神,請不要忘記了,在臨死前我將自己的心臟掏出來獻給了你,你接受了我的獻祭,因此你許諾過我,要幫助我復仇,因此當我無法向我敵人的復仇之后,你可以為我復仇啊!”
狐仙少女看向茶吉尼天情緒激動地說道,“即便是稻荷神之子,即便是你的兒子,也請不要忘記你身為神靈的職責,難道說你的母愛讓你變得如同凡人一般,沉迷于母性之中讓你變得如同凡人婦女一般昏聵嗎?”
“我并不昏聵,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你是無法殺掉黑川七夜的,因為他受到了稻荷神的庇護......”
“但是您可以啊,茶吉尼天女神,就算是要殺死你的兒子,你也無法違背你自己立下的誓言,正如同勤奮好學的之人,辯才天女無法拒絕賜予其學問,勤勞又遵守正道之人獲得財富,即便是惠比壽也不忍心剝奪其財富,道德高尚之人即便是神佛也會對其禮遇,當遭遇不公與冤屈,凡是向你獻祭心臟,取悅了你,那么對不義之人的復仇也必然會得到你的眷顧,這是你對世人的承諾,也是你神性的本質(zhì)。”
狐仙少女打斷了茶吉尼天的話,即便是面對自己信仰的神靈也無絲毫退卻之意,“水滴自然石穿,正如潮起潮落,花開花落,本是自然的您又怎么違背天道的自然規(guī)律?!?p> 黑影般的狐靈怨靈伴隨著狐仙少女的話再次聚集起來,茶吉尼天臉上的表情平靜,她無法對對方的這個問題作出回應(yīng),只能說道,“這就是你向我,你的神靈說話的態(tài)度,你會因為你的無禮而受到懲罰的?!?p> 狐仙少女冷笑,她終于明白了,即便是偉大的茶吉尼天女神也會在公義和私情上猶豫,甚至會傾向于自己的個人感情,狐靈們紛紛趴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因為自己所信仰女神的憤怒紛紛跪了下來請求女神的原諒,而狐仙少女仍然挺直自己的腰桿。
面對自己內(nèi)心尊崇的神靈,即便是頂禮膜拜,三拜九叩,為其觸足也是她的榮耀,可是面對強加于自己的命運她絕不接受,更不會服輸。
“我并沒有違背我的誓言,我的承諾,因為你的祈禱,黑川七夜始終沒有進入神社,接受到稻荷神的庇護?!?p> 茶吉尼天辯解一句,千本鳥居密密麻麻遍布數(shù)座山頭,其數(shù)量早就已經(jīng)超出千座了,晴海依然背著黑川七夜在鳥居中前進,根據(jù)約定俗成的說法,只要沒有正式踏進鳥居,就不算進入到神社,正如同還沒有跨進大門,又怎么能說到了屋子里。
“可是女神,你也沒有按照你誓言承諾那樣幫助我,這不公平,這么些年來,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我呼喚你的名字,獻出了我的心臟,在池中死后我一直在池子里修行著密教佛法,修行者茶吉尼天法,一遍又一遍地向著你祈禱,日日夜夜都在抄寫著五部大乘佛經(jīng),我的怨念,我的憎恨,我的絕望和遭受到的不公,難道我獻出自己的生命向你祈求的復仇就毫無意義嗎?”
茶吉尼天揮了揮手,不論是狐仙少女所召喚的狐靈,還是狐仙少女都消失不見,依然在落雪的環(huán)境中,空蕩的回聲還在山中回響,
那份屈辱、不干以及不公和絕望響徹在天地間,似乎在向她控訴著,也向天地控訴著。
女神的目光眺望著豐川稻荷神社,佐倉晴海依然背著黑川七夜行走在幾乎無邊無際的鳥居之中。
茶吉尼天從本心并不想實現(xiàn)狐仙少女的愿望,可是另一個方面自己的神力卻在幫助對方實現(xiàn)狐仙少女的愿望,自己的神社并不想讓黑川七夜進入,因此無論怎樣前進,佐倉晴海只要繼續(xù)背著黑川七夜,前進的就永遠是鳥居,無法真正踏進神社。
茶吉尼天能夠原諒黑川七夜,能夠接受黑川七夜,因為黑川七夜是她的孩子,可是茶吉尼天女神卻無法違背自己的神性本質(zhì)庇護黑川七夜。
自性與神性彼此之間正在發(fā)生激烈的爭執(zhí)中。
作為神靈擁有著神性,神性高高在上超脫一切,而神靈也有著自性,因為神靈也會化身為人類,是因果中的一部分。
——
代代木森林狐仙許愿池
賀茂道世感受到了風雨欲來下的短暫平靜,越發(fā)感覺到不安,明明豐受大神的許愿池就在這里,可是還是可以感受到那震撼天地的冤屈。
下雪了,賀茂道世看著五月的飛雪,那每一篇雪花似乎都在訴說著狐仙的冤屈。
許愿池伴隨著一陣神力的波動,昔日的許愿池消失不見了,此時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農(nóng)田,農(nóng)田里插種著水稻,每一株水稻都是那樣飽滿欲滴,隱約間還能夠聽見蛙叫之聲,雪花落在樹上的枝頭,裝點著已經(jīng)光禿禿的櫻花樹,一夜之間仿佛櫻花也開了。
神話里,每當田神來訪,春天到了,櫻花開了,“花妙之櫻”顯靈。
春天到了,櫻花已開,就到了“田打櫻”的春耕時節(jié),農(nóng)夫“入春山”饗宴,田之神亦是稻荷神。
稻荷神終于出面鎮(zhèn)壓了狐仙。
賀茂道世看到這里頓時松了一口氣,然而內(nèi)心里卻依然有著不妙的預感。
“你還想要復仇嗎?”茶吉尼天來到已經(jīng)化作農(nóng)田的許愿池邊,她的目光依然可以看見那目光里全是怨恨的狐仙少女,復仇已經(jīng)成為了少女最大的執(zhí)念。
“當然!”狐仙少女理直氣壯地答道,即便對方是自己信仰的神靈,也是自己仇人的媽媽,也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心思表露出來,“是的,他是神圣的稻荷神之子,是你的兒子,他高高在上,因為稻荷神而神圣,試想我這一個區(qū)區(qū)狐貍,一個被自己神靈拋棄,已經(jīng)走投無路的弱女子又上哪里去對他復仇?!?p> “然而心中的怨恨是我的動力,是我人生的意義,女神,即便是你要求我復仇,我也無法答應(yīng)?!?p> 狐仙少女說完,農(nóng)田中的蛙叫頓時消失了,蟾蜍一蹦一跳地從農(nóng)田中鉆了出來,同時還有黑色的毒蛇從農(nóng)田里緩緩爬了出來,數(shù)不勝數(shù)。
茶吉尼天的目光可以清楚看穿這些蟾蜍、毒蛇的本質(zhì),這些正是少女的怨念所化的詛咒之物。
怨恨的力量化作蟾蜍、毒蛇一樣的詛咒,吞噬了茶吉尼天神力幻化的青蛙,農(nóng)田也因為這份怨念而枯萎。
自己的神力面對著狐仙少女的怨恨竟然沒有聽從自己的指示而是在幫助對方,茶吉尼天想笑卻笑不出來,因為這說明狐仙少女更受茶吉尼天青睞,契合茶吉尼天的道,而她因為袒護自己的孩子已經(jīng)偏離了神靈的正道。
再一揮手,農(nóng)田已經(jīng)變成了沙漠,毒蛇和蟾蜍頓時消失了,即便是水稻在沙漠中無法生長,因為水稻需要水和土壤以及陽光,仇恨的培養(yǎng)也是如此。
茶吉尼天原本以為將農(nóng)田變成沙漠,狐仙少女的仇恨便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然而狐仙少女似乎并沒有放棄復仇的意思,已經(jīng)成為沙漠的農(nóng)田不斷擴大面積,可是依然無法阻止從沙漠里鉆出蜈蚣和毒蟻。
沙漠無法種植水稻,可是并不意味著沙漠里沒有植物,仇恨扎根于心中,即便是在真空中也能在人心的滋潤下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