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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不謂俠

第四章:御劍下山

劍不謂俠 者如晝 3543 2019-12-03 22:52:48

  南明山上匪寨有一十二處,峰林郁蔥之間,寨子星散林立。

  自那一晚輿陽七俠的鬧劇之后,遲旭虎攜威勢席卷其余十一寨,統(tǒng)領(lǐng)了這漫山小匪,勢力一時(shí)大增,頗有成為青州又一大匪寇的趨勢。

  可他得此大勢,其人自身卻愈發(fā)低調(diào),管束小匪,少有下山為禍的行徑,頗有種義匪姿態(tài)。而縱然是在這漫山之中,他也并非是肆意妄為,那曾經(jīng)江魚修煉的北崖端,更是被遲旭虎厲令小匪禁足,不得妄自攀上北崖端。傳說當(dāng)年有人見過仙人于彼處踏空而行,只是而今早已人去山空,徒留漫山美景無人去賞。

  只不過眼前重游故地,江魚倒也省的麻煩,自與聶老叟隱匿身形,憑借他們一身功夫修為,倒也簡單,大搖大擺登上這南明山北崖端,遠(yuǎn)眺夕陽殷紅。

  秋日山風(fēng)凌冽,聶老叟便站在往日師尊經(jīng)常盤膝而坐的青石上,江魚看在眼里,有心想說些什么,但想了想也還是罷了。自家?guī)熥鹗浅龊は缮饺ヒ玻植皇侨胪翞榘踩チ?,他也用不著借這青石憑吊什么。

  夕陽余暉撒下四野山林,勁風(fēng)吹拂的老叟寬大的衣袍獵獵作響,他瞇著眼睛,干瘦的身子卻站在崖端猶如松石,舉目眺望西邊日頭。

  江魚在崖上隨意漫步,此地的一草一木,他都最是熟悉不過。

  老叟看了半晌晚霞,又抬頭望著頂上石壁,這番仰著腦袋看著,許是累人,他也不管其他,兀自蹲在青石上,如同農(nóng)家老漢一般抬眼往上瞅著。

  在崖上轉(zhuǎn)了一周返還時(shí),江魚看到的便是這等場景。

  頂端,是由江魚師尊曾經(jīng)捻指作劍,遙遙劃刻著的九劍訣內(nèi)的訣要機(jī)妙,但不似典籍那般詳細(xì),不過只是一招半式,卻最為精巧。

  在這山崖上徒留數(shù)載時(shí)日,刻痕依舊清晰可見,劍意仍舊存留,聶老叟看在眼里,腦海中便好似有個(gè)人影在推演那劍招去勢,一招一式,最是玄妙。

  他這一蹲,便是直到月明星稀,方才長長出了口氣,從那玄之又玄的意境中抽回神來,喟然嘆道:“不愧是那老家伙,真如仙人手段...若是尋常習(xí)劍之人有幸觀摩到這崖壁所刻畫之物,定然與劍道大有精進(jìn)!”

  “世上當(dāng)真有仙人?”江魚反倒是對這個(gè)更感興趣,這也是尋常,他在這里苦修數(shù)載,日日夜夜望著這頭頂崖壁,便是做夢也能夢到,早已在心中推演了千遍萬遍,是以只是抬眼打量了一下,便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世上若無仙人,武道之上又是什么...又能是什么?”聶老叟有些失魂的搖了搖頭,微微活動(dòng)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腿腳,從青石上跳下時(shí),有意無意的一揮衣袖,上方石壁落下一層撲簌的灰塵。

  老家伙也是心黑,自己看了,便不許后人再有幸看見,江魚瞥見他的小動(dòng)作,暗暗鄙夷。

  “那怎么才算是仙人呢?”江魚頓了頓,回憶了一下自己往日師尊,描述道:“憑空而走,御劍而行,可算是天人手段?”

  老家伙想了想,捏著胡須笑道:“小子,你可是問錯(cuò)人了?!?p>  “我又不是仙人,哪里知道什么才算是天人手段...”

  “只是你所述的這些,倒也并非是不可做到,那峨眉山傳說中的白猿老祖一劍可令峨眉傾、曾與我名氣相似的葉西湟也是吹噓自己一劍可斬西頭紅霞、曾經(jīng)的開國劉軍師更是持?jǐn)佚垊乇M天下龍脈,將偌大個(gè)阻龍山生生劈成了河上石洲。若是在一般人眼中,也算是天人手段了吧...老朽我被困湖底數(shù)載而不死,依舊活得滋潤旺盛,算得上是仙人了吧?”

  “終歸是你并未站在我這般高度,才會(huì)問出這么好笑的問題,仙人便是武道之上,可武道之上有什么,我卻也不知...”

  “阻龍山當(dāng)真存在?劉軍師斬阻龍山的傳說,竟是真切?”江魚有些愕然,瞪大了眼睛問道。

  “老朽我也并未真就親眼看過...”聶老叟捏了把胡子,隨江魚往回走著,頭也不回道:“只是當(dāng)初被鎮(zhèn)壓湖底時(shí),卻也是的確感到了古怪,隱隱有磅礴浩湯大氣勢無處不在,也真是一處修煉的好去處。若不是如此,我何至于武道精進(jìn)?若無這份緣故,我豈能輕易放下被困數(shù)載的仇怨,輕易便放了你小子?緣何?總不成因你這張臉吧。”

  言談之間,老家伙話里依舊夾槍帶棒,總氣的江魚牙癢癢,可方方下了北崖端半途,卻見到前方一人孤身立在山路側(cè),望見他們,也不待他們來到近前,遠(yuǎn)遠(yuǎn)便極其謙卑的行禮。

  聶老叟住了口,江魚反倒是看出了這人,可不正是遲旭虎其人。

  他倒也是機(jī)敏,想來是聽到小匪通報(bào),但又不敢輕易登北崖端攪擾,便守在這下崖必經(jīng)之路等待。

  江魚輕聲笑了笑,面上卻無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問道:“遲寨主,你這又是何故?”

  這近來南明府境內(nèi)風(fēng)頭最盛的悍匪咧嘴笑了笑,一臉憨厚的模樣,開口道:“遲旭虎見過公子,見過這位...老神仙?!?p>  曾經(jīng)小匪間傳聞南明山北崖端有神仙蹤跡,有小匪聲稱見有老神仙飛掠回返,憑空而立。

  遲旭虎雖然只以為是江湖高人,但畢竟不曾親眼所見,便本能以為是眼前這干瘦的聶老叟。

  “當(dāng)日多虧了公子解救,特地來拜謝公子?!?p>  他又擔(dān)憂江魚以為他時(shí)日讓人監(jiān)控北崖端,免得無辜惹怒了這位人物,便緊跟著又開口解釋道:“自公子下山后,這北崖端在下便勒令封鎖,不許十三寨中小匪踏足附近。這次也只是有小匪眼尖,巡山時(shí)偶然望見有人飛掠林海而過,是以旭虎暗自猜度公子許是回返,特意來此等候。”

  江魚點(diǎn)了點(diǎn)頭,倒也不會(huì)跟他較真,隨口道:“不過是回來看看這當(dāng)日舊居,下次來時(shí),便不知是幾時(shí)了?!?p>  聶老叟手背在后,一副八風(fēng)不動(dòng)的模樣,眼睛盯著這匪人,嘎嘎笑道:“老神仙?這稱呼老朽聽得心喜...”

  遲旭虎附和的笑了笑,主要精力倒也還是放在了江魚身上,對這老人,他其實(shí)并未太過在意。

  畢竟眼下公子才是當(dāng)日護(hù)住自己的人物,有這份恩情在前,饒是眼前這干癟老頭是個(gè)何等人物,在他看來都要排在江魚之后。

  可老家伙卻有些賭氣似的,執(zhí)意問道:“你說我是老神仙,你可親眼見過神仙?”

  “這...在下哪里有這福分...”遲旭虎干笑了兩聲,有些不知如何接這話頭。

  “那讓你看一看又何妨?”

  聶老叟合上眼睛,一手按在同樣有些愕然的江魚肩上。

  一道清脆的劍鳴聲,偏偏悠長延綿,在山林間回蕩。

  剎那間,老叟背上青銅古劍飛懸而起,掠過半空,一道明亮的光輝照亮整片山林。

  這匪頭瞪大了眼睛,望著眼前猶如神跡的場面,兩腿一軟便跪在原地。

  聶老叟起力一抓江魚,腳下生風(fēng)一般凌空拔起,穩(wěn)穩(wěn)踩在劍身上,口中只是長嘯一聲:

  “去!”

  青鋒好似游龍,瞬間撕裂山風(fēng),載著二人自往山下而去。

  山間小匪看的清晰,有仙人御劍下北崖,消失在天邊,期間寨中青鋒刀刃鳴顫不知其數(shù)。

  ————————————————

  一路拉風(fēng)十足的御劍下了南明山,聶老叟這廝一頭便扎進(jìn)了灌木叢中。

  兩個(gè)人滾做一團(tuán),一身濯洗干凈的新衣都被木叢倒刺剌成了布布條條,蓬頭垢面的不似個(gè)人樣。

  人前顯圣雖然來得好,狂霸酷炫吊炸天,可真就是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且不說那在耳邊的勁風(fēng)刮得他面上生疼,便就是這會(huì)兒,兩人都一屁股坐在了污泥堆中,真就是凄慘非常。

  這看過去,哪里像是個(gè)仙人,便活生生是兩個(gè)倒霉鬼,彼此老眼瞪小眼,好似比慘一般,只得苦笑不已。

  江魚抬起手掌,在鼻端嗅了嗅,還好,除了正常的淤泥臭味外,倒沒有某些排泄物的味道。

  這倒是苦中之樂了,望著這自己把自己摔的有些懵逼的老家伙,江魚著實(shí)是無奈,起身本能的拍了拍衣裳,倒也只是徒勞,不過多了幾處黑手印,更顯得惹眼。

  面上抽了抽,江魚諷刺道:“老神仙的人前顯圣,便是這般天人手段?”

  聶老叟半晌才緩過來,撓了撓腦門,老臉上難得有幾分害臊模樣,可口上卻依舊死鴨子嘴硬,不確定道:

  “呵呵...這...不是挺完美么!臨空御劍下南明,日后也是武林中一大佳話!”

  “保管你若是再見到那小匪,他必定將你奉起來拜會(huì),你說一,他不敢道二。”

  這老不修還真就是不要老臉,江魚聽他這會(huì)兒嘴里還在信誓旦旦的放著狗屁,不禁臭罵道:“也是,這顯圣手段,想來天人也難做到,真就只有您來,才有這中途墜機(jī)的本事?!?p>  說著,他還尤有后怕的拍了拍胸口,道:“好險(xiǎn)是拋物線墜下來,若真是直愣愣摔下來,你我便真就去見天人吧?!?p>  聶老叟依舊大言不慚,放聲笑道:“哈哈~偶有失手,小子何必如此,只是恰逢被你碰見,你說巧不巧?”

  江魚懶得搭理這廝,兀自在草叢上搓下腳底臭泥,自個(gè)現(xiàn)在滿身烘臭,心中只想立刻尋處客棧歇腳打理,好生洗個(gè)澡沖刷干凈。

  可這老家伙下山時(shí)只顧著逞能,天知道他是往哪兒飛的,這會(huì)兒放眼也望不見半處人煙村落。

  若是往回走,倒也可以,但江魚沒提這事兒,聶老叟也權(quán)當(dāng)不知道,二人都丟不起這個(gè)人。

  縱然不上南明山,可但凡是偶然碰見了山下的小匪,兩個(gè)這般凄慘模樣,指不定被人笑掉大牙,索性便橫起一條心,絕不回頭。

  抬頭望了望北斗,江魚尋了個(gè)方向,心中權(quán)衡了片刻,兀自嘆了口氣,罵道:“老家伙,走了!”

  若是以往,聶老頭聽到這稱呼,早就跳起身來,好生教訓(xùn)他一通了,直讓他學(xué)會(huì)了尊老敬老才可停手。

  只是這會(huì)兒他自覺理虧,倒也是權(quán)當(dāng)聽不見,腆著臉的從泥坑里爬出來,翻出滿是污泥的青銅古劍背在身后。

  兀自聞了聞,自廂老臉上都露出嫌棄表情,老家伙一腳深一腳淺追上來,曠野上留下一串串發(fā)黑滿是淤泥的腳印。

  “你怎地這般臭...”老家伙一靠近,江魚捏著鼻子,頗有幾分便秘的表情。

  聶老叟干干笑道:“哪里...哪里...你小子也差不離多少?!?p>  說話間,他一邊悄悄的在地面搓了搓,將腳底狗屎搓掉,

  星野西垂,一老一少相依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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