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jīng)是春天了,傍晚還是冷的,泛著潮濕的涼。遠(yuǎn)處的天邊泛著白,夕陽最后的不舍,終于墜下去了,天地間霎時啞暗。
韶音進(jìn)到屋里來,并沒有什么陳設(shè)了,東壁下一堆干草,想是先前過路行腳的人過夜法寶,吃飽喝足的韶音坐上去,厚厚軟軟的,不多時就上了困意,枕著包袱睡著了。
半夜鄰里正沉的時候,聽見什么咔咔的斷裂聲響,睜開眼來,見冬瓜娘立在面前,一個單薄身板的小伙子正在拉自己的手臂,她被從草堆上起身來,回頭再看另一個自己還酣睡在草上,被一片光亮的罩子覆蓋著,只是那罩子好像破裂了一個縫隙,而小伙子手中的這個自己就是從這縫隙中抽拖出來的。
“你是誰,做什么拉扯我。”
“陰司小爺”那人狠狠的撂下幾個字。
心下不妙,張口問大娘,她只顧著哭哭啼啼。
韶音和冬瓜娘就被這少年用鐵索系著,踉踉蹌蹌牽引到房后,那小哥一身的酒氣,韶音想聽人說,陰司辦案都是黑白無常抓人索命,這個少年生的模樣傲岸,并不像個陰差,想是自己行路累了胡亂做夢吧。且在夢里都有想掙脫又不能的無力感,若是夢這個夢也太真實了。
穿山過嶺,不知在黑暗中行進(jìn)了多久,三人停在一戶黑漆門前,這小哥摸索著從懷里抽出一串鑰匙來,晃晃蕩蕩的用鑰匙把大門打開,里面燈光影影綽綽,一張凌亂的四方桌上擺著個敞開的油紙包,里面零落的是些雞骨頭和花生米,幾個酒盅東倒西歪,兩個人伏在桌上呼呼大睡,一個穿白袍一個著黑袍。
再往里走是油鍋、竹簽子、鍘刀等等,是個簡易陰司地獄的裝配。
那少年把她二人鎖在一根柱子上后就自己走到后面,隱在一架屏風(fēng)后面。
這時冬瓜娘斂了哭聲,縮在角落瑟瑟發(fā)抖。
“大娘,你怎么來到這么遠(yuǎn)的。我騎馬整整走了一日呢?”韶音說完,覺得聲音虛虛渺渺的散盡空氣里。
“韶姑娘,我想是這幾日瑣事繁多,加之年齡大了,累的心口噗噗的直跳,送走你后,我下晌在院子里收拾東西感到就口里發(fā)干、腳下綿軟,不知覺間就倒在了地上。我看著孩子們把我抬進(jìn)屋,又看見大伙進(jìn)進(jìn)出出斷水喂藥,可我就在一邊地上站著,大家倒不理這個我,只顧著床上的那個我。”
兩人絮絮的不知談了多久。
就見一群皂吏衙役模樣的人簇?fù)碇粋€黑臉的老者從屏風(fēng)后頭走出來。
來人坐定后,翻起面前案幾上的文書,又看看韶音兩人,示意她們到近前來。
兩個衙役走過來解開二人,推推搡搡的將她倆帶到桌前。
“哪個是郭王氏”那老者圣若洪鐘,完全不像韶音聲音那般綿軟無力。
冬瓜娘立在那里不住作揖,小聲回道“就是民婦”
那黑臉老頭又看看韶音,問道”你姓甚名誰?“
“韶音”
“哪里人氏?”
“我從驛馬鎮(zhèn)來,請問這是哪里???”
“陰司衙門”站在老人身旁的一個黃瘦面龐、瞇縫眼的人尖著嗓子回答。
老者疑惑的翻著案卷又看看身旁的那個人。
那瘦臉瞇縫眼的人也搖搖頭表示不明白。又在老者旁邊耳語了幾句,老人點點頭。
“去喚當(dāng)值的使者。”那瞇縫眼文書指揮衙役。
一個小卒子噠噠跑開了,不多時見先前伏在酒桌上穿黑白長衫的兩人急急跑過來,慌忙的帶起各自的帽子,因慌忙出了錯,兩人又倒換過來。
“回大人,昨晚是我二人當(dāng)值,小少爺體恤憐憫,拿來酒肴與我二人吃,不多時就酣了,盹了過去。忘了昨天該去羅家?guī)X拘拿那郭王氏,小的知錯。”說完兩個人,跪在桌前。
那老人瞪起眼來,厲聲道“速速叫那逆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