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賤婆和她兄弟到了西屋，她兄弟問我是干什么的。老賤婆說我一個(gè)人來歷城縣投親不遇，暫時(shí)住在這里。她兄弟聽說我只有一個(gè)人，殺心更勝，于是求老賤婆幫忙。老賤婆起初也沒答應(yīng)，可卻將不住她兄弟祈求，就將家里備著的耗子藥下在粥碗里，端到我住的西屋來，說怕我晚上餓，讓我喝了。我哪里想到碗里有耗子藥，還當(dāng)她一片好心，就當(dāng)著老賤婆的面將粥喝了，不一會(huì)毒發(fā)，死在西屋?！?p> 說到這里老婦人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
張四九道：“后來他們就在院子里挖了坑將你埋了，一埋就是十幾年？”
“是?！崩蠇D人道：“境主大人也看到了，老賤婆的兄弟就是一個(gè)莊戶人家，哪里有許多錢蓋這么大的院子，還不因?yàn)槟昧宋夷瞧呤藘摄y子的緣故。”
張四九心下恍然，他本就覺得陳大娘的兄弟家這院子蓋得過大，懷疑他的銀錢是從哪里來的，如今聽老婦人解釋方才明了。
“要沒有我的銀子，老賤婆的兄弟也娶不上媳婦，更不要說養(yǎng)孩子了?！崩蠇D人惡狠狠地說道。
張四九道：“我問你，既然十幾年前你就被害死，怎么如今才想起來報(bào)仇呢？”
老婦人道：“境主大人容稟，十幾年前老身被害，雖然怨念不散，但不成氣候，還害不了人。老身被害后的三五年間方才漸漸掌握了一些手段，本想出來報(bào)仇，沒想到那時(shí)老賤婆家蓋了北屋，屋梁上放了鎮(zhèn)壓邪祟的紅布，里面有筷子一雙、五谷糧食各一捧，最主要的是還有一枚西漢時(shí)的老錢。老身被那老錢鎮(zhèn)著，不得翻身。直到前不久一場大雨將老賤婆家北屋的一角沖毀，老錢落了地，老身才有機(jī)會(huì)出來報(bào)仇。”
“原來是這樣?！睆埶木懦烈鞯溃骸斑@也算是天命了?！?p> 老婦人聞言噗嗵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道：“求大人做主，讓老身報(bào)了仇，也好了卻一樁心事。那之后老身隨大人處置?！?p> “這……”
張四九看著一個(gè)勁兒磕頭不止的老婦人，陷入沉思。
于情于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陳大娘既然和她兄弟合謀害了老婦人，老婦人化為冤魂回來索命，這沒什么問題。
可張四九總覺得自己身為一境之主，要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一個(gè)大活人被一個(gè)冤魂給折騰死，心中不忍。
“韓大娘?！毕氲竭@里，張四九沖老婦人道：“陳大娘和她兄弟為一己私利將你殺死，是他們不對。你要報(bào)仇雪恨，了卻恩怨，這也應(yīng)當(dāng)?？赡闳羰蔷瓦@樣將陳大娘害死，未免落得和他們一樣，也成了兇手。到時(shí)候陰司之中打官司，你豈不是也要吃罪？”
“這……”
老婦人本不是殘忍好殺之人，只不過十幾年前被害，滿腔怨怒。再加上這十幾年被埋沒地下，冤魂被西漢老錢鎮(zhèn)壓，怨怒難伸，是以心中難免積攢了一股戾氣，要靠殺戮平息。如今被張四九這一說，老婦人恍然大悟，詢問張四九道：“請大人明示，老身應(yīng)該如何做？”
張四九道：“陽間自有律法，可以懲治奸佞。你去給歷城縣知縣托一夢，將你的遭遇悉數(shù)告訴他，由他來懲治陳大娘和她兄弟。那時(shí)你冤屈可伸，到地府投胎時(shí)也不至于獲罪?！?p> “多謝境主大人提點(diǎn)?！崩蠇D人沖張四九磕一頭，道：“可是官府重地，有神人守護(hù)，老身這種冤魂難以進(jìn)入?！?p> 張四九一想也是，就說道：“那我?guī)湍阃袎?，你此時(shí)先行退下，等事情了卻你再去地府投胎。”
“是！”
老婦人答應(yīng)一聲，化為一陣黑煙沒入地下。
張四九即可還魂，將屋門打開，對守在門口的陳老漢道：“大爺，您可以進(jìn)來了?！?p> “怎么樣，我那老婆子說什么了？”陳老漢一邊進(jìn)屋，一邊詢問張四九。
張四九搖頭，道：“什么都沒說，不過大娘這會(huì)不胡言亂語了，睡得很安穩(wěn)，多半是要好?！?p> “是嗎？”
陳老漢聞言急忙撲到床邊，就見自家老婆子躺在床上，果然雙目緊閉，滿臉坦然，既不胡言，也不亂語，睡得很安詳。
“陳大爺，不如您就在這里陪著大娘吧，暫時(shí)不要回縣城?！睆埶木诺馈?p> “那家里的那具……”
陳老漢剛要說“尸體”二字，想著北屋里還有冬寶和他娘，于是急忙住了嘴，以眼神示意張四九。
張四九道：“您要是信得過我，就交給我來處理吧?！?p> “信得過，信得過?！?p> 一者陳老漢的確不想再回去看那具尸體，太惡心了；二者張四九的為人他是信任的。于是就將家里的鑰匙交給張四九，全權(quán)托張四九辦理。
“行，陳大爺，那我先回去了?！?p> 張四九辭別陳老漢，離開睦里莊，直奔縣城而去。等回到陳老漢家門口的時(shí)候天已經(jīng)黑了。
張四九掏鑰匙開門，進(jìn)了院子后將門閉上，然后直接進(jìn)到東屋，往桌子旁邊的板凳上一坐就將境主令掏出來往心口一拍，靈魂當(dāng)即出竅。
張四九的靈魂飄出東屋，正要往知縣衙門去，就見院子正中的坑里，從草席的下面飄出一團(tuán)黑氣。
那團(tuán)黑氣慢慢地匯聚成老婦人的樣子，沖張四九拜倒，磕頭道：“恭送境主大人?！?p> “啊。”張四九答應(yīng)一聲，道：“起來吧，你就在這里看管我的肉身吧?！?p> “是！”
張四九飄出陳老漢家的院子，很快來到歷城縣知縣衙門，他正要從門口進(jìn)去，忽見兩扇大門上金光一閃，秦瓊、尉遲恭兩尊門神走出，雙雙攔住他。
秦瓊、尉遲恭是上界天神，雖說眼前的兩位只是他們的分身，張四九也不敢怠慢，急忙躬身行禮，道：“拜見二位?！?p> “嗯？”尉遲恭瞪著一雙怪眼上下打量張四九，看到他的服色，道：“境主？”
“是，在下是白石村境主?！睆埶木诺?。
秦瓊道：“小小境主，擅闖知縣衙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