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獵戶一定是好廚子。
老獵戶雖然只有一把腰刀，但是卻憑借它將野兔、野鴨、野山雞和山雀全部處理干凈，清洗之后用硬木棒串起來，往火上一架，開始燒烤。
隨著火焰的蒸騰，很快野味上就冒出了滋滋的油光，令大伙食指大動。
“可惜，沒有調(diào)味料啊?！庇胁钜坶_口道。
老獵戶咧嘴一笑，“放心吧，我們常年在外吃飯的人，怎么會不帶著調(diào)料?！?p> 說話之間，老獵戶從腰間摸出一個煙袋般大小的布包，從里面抓住一把一把的香料，灑在野味上。
頓時，香氣更加濃郁。
“我這一包東西里融合了五六種香料，包括鹽?！崩汐C戶解釋道：“就這么一灑，什么味道都有了?！?p> 差役們聞言，忍不住贊嘆。
又過了一會，各種野味都烤好了，老獵戶先切了一根兔子腿遞給張四九。
張四九明白，自己在差役們和老獵戶的眼中身份特殊，若是不先吃的話，估計別人也不好意思下嘴，是以沒客氣。
接著，老獵戶才將野味分給一眾差役們。
大伙熱鬧地吃起來。
“大人，夜晚寒冷，若是諸位差役帶著酒的話，就叫他們喝點(diǎn)吧?！崩汐C戶分完了肉，來到張四九身邊，開口道。
“可以?！睆埶木劈c(diǎn)頭，沖差役們道：“大家隨意啊，帶著干糧的吃干糧，帶著酒的想喝就喝，不用跟我打招呼的?！?p> 果然有幾名差役隨身帶著酒葫蘆，取下來，分著和身邊的人喝了。
不過大伙到底惦記著明早的正事，是以喝的時候很節(jié)制，并不貪杯。
眨眼到了午夜時分，差役們陸續(xù)都睡了，張四九和老獵戶守夜。一個時辰之后，會有另外兩名差役來替換他們。
“老丈，我看您獵捕野兔的手法如此精熟，年輕時想必名動四方吧？”面對著篝火，張四九沖老獵戶道。
“大人謬贊了，什么名動四方不名動四方的，不過是掌握了一點(diǎn)打獵的訣竅，糊口而已?！?p> 老獵戶說，他的那點(diǎn)技藝，只要是稍微上點(diǎn)心，不出三年就能學(xué)出來。
“可惜現(xiàn)在生逢亂世，北有女真侵?jǐn)_，東邊倭寇猖獗，西、南二地又時有起兵造反之人，再加水旱二災(zāi)，這天下已經(jīng)亂了，天下一亂，人心自然跟著亂，鮮有人再愿意學(xué)打獵這門手藝了?！?p> 張四九聽老獵戶說了這許多天下大勢，就知道這人的見識絕對不簡單。
“慚愧?！崩汐C戶見張四九瞧著自己，道：“小人不該在大人的面前說這些話?！?p> 張四九搖頭，“我早說過，我不是什么大人，只不過和邱知縣結(jié)交，以兄弟相稱而已，其實我也是一個手藝人，是給人修房頂?shù)?。?p> 老獵戶點(diǎn)頭，沒再說什么。
張四九趁機(jī)道：“老丈，關(guān)于那青石峪，除了里面的山鬼之外，不知道還有什么別的傳聞嗎？”
張四九總覺得老獵戶隱藏了什么，他本想在跟著他打獵的時候問問的，但那時沒機(jī)會。此時萬籟俱寂，差役們都睡了，就張四九和老獵戶在這里值夜，正是交流的好時候。
“傳聞是有，不說也罷?！?p> 老獵戶從腰間摸出旱煙桿，用燃著的柴火點(diǎn)著，吧嗒吧嗒抽起來。
他顯然是把張四九當(dāng)成普通人，覺得有些話對他說不說的，沒什么大不了。
不過從老獵戶說的這八個字當(dāng)中，張四九卻品出了其他的意思，那就是老獵戶的確知道一些別的事情。
“老丈，你知那山鬼的腿是怎么斷的？”張四九突然話鋒一轉(zhuǎn)。
“嗯？不是被差役們合力砍下來的？”老獵戶皺眉。
張四九呵呵一笑，不置可否，道:“老丈請看?！?p> 說話之間，張四九朝面前的篝火堆一指，一簇拳頭大小的焰火騰空而起，在半空兜轉(zhuǎn)一圈，忽的散開，化為火雨重新落回到篝火堆中。
“你！”
老獵戶猛然站起來，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張四九，一雙眼睛瞪若銅鈴，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
“你是修士？”
張四九起身，沖老獵戶一抱拳，“修士不敢當(dāng)，只不過會一點(diǎn)小術(shù)，能斬鬼驅(qū)魔，降妖捉怪?！?p> 老獵戶聞言，微微點(diǎn)頭，收起詫異的目光，示意張四九坐下。
“老丈請。”
二人雙雙落座，老獵戶道:“我明白了，你怕是早看出我隱藏了一些秘密，是以才在打獵的時候要求和我單獨(dú)在一起，此時又和我一起守夜吧？”
張四九點(diǎn)頭，笑道:“有些話老丈既不愿意說，我想一定是不方便對大眾講的，是以只能找機(jī)會單獨(dú)問了。”
“你倒是聰明。”
張四九苦笑，“您是第一個當(dāng)面說我聰明的人，很多人都在背地里認(rèn)為我蠢。”
“你不蠢?！崩汐C戶吧嗒吧嗒抽了幾口旱煙，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認(rèn)為你蠢的人才蠢?！?p> 張四九謙虛道:“您謬贊了?！?p> 老獵戶哈哈大笑，笑聲伴著山頂?shù)娘L(fēng)傳出去好遠(yuǎn)。笑罷，他對張四九道:“我不怕得罪你，說句實話，像你這種人能洞悉人心，平素裝傻充愣，其實揣著明白裝糊涂，暗中積蓄力量，我說的對嗎？”
“嘿嘿?！睆埶木胚肿煲恍?，“不瞞您說，您說的都對。”
“嗯?！崩汐C戶點(diǎn)頭，“你敢承認(rèn)，說明你是好人。”
張四九道：“要不是實力不濟(jì)，誰愿意裝傻充愣？”
老獵戶的眼中閃過世故的光芒，對張四九道：“人生在世，每個人都是這樣的，夾著尾巴做人?！?p> “是啊，這才是真正的人生?！睆埶木艧o限感嘆道。
話說到這里，張四九和老獵戶相視一笑。
此時老獵戶的一鍋煙葉已經(jīng)抽完，他將煙袋鍋?zhàn)永锏臒熁铱某鰜?，又續(xù)上一鍋。
老獵戶剛要拿燃燒的木柴點(diǎn)煙，張四九手一指，一簇火花迸濺出來，像跳舞一樣旋轉(zhuǎn)著沾到煙鍋?zhàn)永锏臒熑~上。
老獵戶見狀，吧嗒吧嗒抽了幾口，白色的煙霧從他嘴角吐出，扶搖直上。
“那我跟你詳細(xì)說說青石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