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同時,張四九偷眼看鐵鉉,就見他面容端正,膚色略白,一雙細長眉,一對丹鳳眼,嘴唇肥厚,鼻子高挺,頜下有幾點胡須,看年齡四十歲左右。
鐵鉉穿著一身大紅色的圓領官服,頭頂黑色的烏紗,腰間系著一條鑲金玉帶,腳下是厚底的官靴。
這是縣城隍的標配!
“坐,別客氣?!辫F鉉沖張四九淡淡一笑,扶著他的手坐下。
見鐵鉉這般模樣,張四九略微寬心,感覺他找自己來應該不是要責問自己什么。
“知道我叫你來是做什么的嗎?”鐵鉉開門見山地問張四九。
張四九搖頭,“不知,請城隍老爺指教。”
“別叫我什么城隍老爺。”鐵鉉連連擺手,笑道:“我長你幾歲,愿意的話,你叫我鐵兄吧?!?p> 張四九一愣,聽這個話頭,鐵鉉這是在和自己拉近關系啊,既如此,那他叫自己來鐵定是好事,絕對不是壞事。
“看來之前是我想多了?!?p> 明白了這個道理之后,張四九不再含糊,沖鐵鉉道:“鐵兄!”
“張賢弟!”鐵鉉道。
把稱呼給確立好了,鐵鉉對張四九道:“我叫張賢弟來,是要跟賢弟說一聲,你可以升官了!”
“升,升官?”張四九愕然,瞪大了眼睛瞧著鐵鉉,“升縣城隍?”
“是的!”鐵鉉沖著張四九伸出右手,“把你的境主令取出來吧?!?p> 張四九伸手入懷,把自己的境主令取出,交給鐵鉉。
鐵鉉右手持定境主令,左手在上面一抹,就顯出了張四九獲得的功德點數(shù)。
“三千?”張四九愕然,“已經(jīng)到了?”
本來張四九獲得的功德點數(shù)距離三千還有幾百,沒想到這才幾日的工夫,竟然就到了。
“除無生道首惡趙東樓、瓦解無生道、建學堂教化之功、民眾信仰之力,這四點加在一起,若是你的功德還不夠三千的話,那就是地府徇私了?!辫F鉉道:“另外,歷城縣知縣邱瑞幫你建了小廟,你算是得到朝廷的認同了,是以我受地府的差遣,授予你縣城隍之職?!?p> 話說完,鐵鉉托在手中的境主令突然消失。
張四九一愣神,就見境主令消失之后,鐵鉉手上又是金光一閃,一個巴掌大的金印出現(xiàn)。
那金印的鈕是盤曲的巨蛇,印是方方正正。
“這是你的城隍印!”
張四九愣神的工夫,鐵鉉已經(jīng)將金印遞到張四九的面前。
“這就,交接了?”
張四九總覺得升官這種事情該有點儀式感,可鐵鉉卻就這樣直接將金印遞過來,讓張四九有點接受不了。
“拿著吧。”鐵鉉道。
“哦。”
于是張四九將金印接過來。
印入手的剎那,張四九身上的衣服突然一變,變得和鐵鉉一模一樣,也是大紅的圓領衫,頭頂黑色的烏紗帽,腳穿厚底的快靴,腰間系著鑲金的玉帶。
“恭喜賢弟?!辫F鉉起身沖張四九抱拳。
張四九急忙起身還禮。
從這一刻開始,張四九就是正式的縣城隍了。
二人重新落座,張四九問鐵鉉,“鐵兄,不知我的治下在哪里?”
鐵鉉沉吟道:“這其實是我叫賢弟來的主要意思?!?p> “哦?”張四九感覺這其中似乎有什么變數(shù),于是道:“鐵兄請講?!?p> “稍等?!?p> 鐵鉉起身,走到屏風的后面,很快托著一卷黃紙出來,將它交給張四九。
“這是任命書,你自己看看吧?!?p> 張四九將任命書展開,上面用小楷寫著授予自己縣城隍之職的命令,但結尾說到自己治下的時候,卻說依舊叫自己負責白石村,不另調(diào)他處。
張四九有些迷茫,“這是什么意思?”
“老實說,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辫F鉉道:“按理說,你既然已經(jīng)是縣城隍,就該調(diào)你去某個縣任職才是,可卻依舊叫你管轄白石村,這未免有些荒誕?!?p> 張四九點頭,這任命書寫的何止荒誕,簡直荒誕。
“但是!”鐵鉉道:“我仔細檢查過,這的確是地府發(fā)出的任命書,而且金印在你手中,這是沒有假的?!?p> “那倒是?!睆埶木徘浦鹩?,感受著它的分量,覺得很踏實。
“所以我仔細考慮過,應該是目前沒有空缺的地方叫你上任,是以才暫時叫你繼續(xù)管轄白石村的?!辫F鉉道。
張四九有些不解,“鐵兄,為什么要我們自己考慮,既然任命書有問題,不能詢問上級嗎?”
鐵鉉搖頭,“這任命書是地府發(fā)出,直接到我手里的,和州、府、都城隍沒有任何關系,從名義上來說咱們雖然隸屬他們管理,可實際都是獨立安排事情,相互之間并不牽扯,咱們做事也不需要向他們匯報?!?p> “中央集權制度?!睆埶木判牡溃骸爸徊贿^地府的集權能力可比陽世的封建王朝做的徹底多了。”
“所以說,即便問上司,他們也不會知道?!辫F鉉道。
張四九急忙道:“那直接問地府呢?”
“他們,懶得管這事情?!辫F鉉略顯無奈道:“城隍是小官,即便都城隍,也就是那么回事?!?p> 張四九汗顏,“所以地府怎么說,怎么就怎么做,連個問問題的機會都沒有?”
“是的?!辫F鉉點頭。
張四九挑眉,“那就不怕咱們辦錯了事情?惹出禍患?”
“辦錯了事、惹出禍患,要么罰、要么殺,總之,地府的中樞機構有足夠的力量扭轉一切錯誤,是以對于細枝末節(jié)的事情,根本就懶得管?!?p> 張四九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有些失神道:“明白了?!?p> 原來自己即便當上了縣城隍,也不過就是一個細枝末節(jié)啊。
“賢弟,地府的水很深,像咱們這種人,也就只能和螻蟻一樣依附在地府這棵大樹上,茍延殘喘?!辫F鉉語重心長道。
張四九深深點頭,“多謝鐵兄指教。”
“無妨,有很多事情可能是你當上縣城隍才知道的,你要有一個心理準備,心態(tài)不要崩!”
本來鐵鉉說的事情叫張四九心里挺壓抑的,但是當他聽到鐵鉉說出“心態(tài)不要崩”這五個字之后,突然笑了,“好,我不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