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老娘那搗衣桿砸在洗衣盆上的聲音,又見到老娘冷臉質(zhì)問沈氏,寧樂天頓時知道要壞菜了。
果然,真的壞菜了!
就只見寧樂天的嬸娘沈氏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她手里抓著的衣服被她一把扔進(jìn)了木盆里。
“怎么了?怎么了?二嫂,你什么意思?莫非妹子我還說錯了?你家狗子本來就傻乎乎的,他還能真的去私塾念書不成?”沈氏雙手叉腰,她毫不客氣的朝著寧樂天的老娘嚷道。
寧樂天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制止老娘,趙氏瞬間雙手叉腰就到了沈氏跟前。
“虧你還是我兒子的嬸子呢,卻說自家侄子傻,哪有你這樣的嬸嬸?還狗子狗子的稱呼自家侄子,有你這樣的嬸子嗎?”趙氏滿臉氣鼓鼓沖沈氏大聲叫道。
“你不也叫他狗子?我為什么就叫不得?”沈氏毫不示弱。
“那是因?yàn)楣纷由厦鎯蓚€姐姐出生就夭折了,我怕老天妒忌我又生了個好兒子,就取了個賤名,現(xiàn)在他長大了,就不許你這樣叫他了,哼!”
“再說了,我兒子哪里傻乎乎?妹子,你哪里看出來他傻乎乎了?嗯?”趙氏板著一臉兇相,朝沈氏大聲說道。
原來,自己這個倒灶的破名字竟然是自己老娘取的?寧樂天頓時有些暈乎了。
寧樂天還在心中胡亂想著這事情兒,那邊的沈氏卻是又大聲嚷嚷開了。
“哼,不傻?每次那楊家小兔崽子欺負(fù)他,他不都是啥也答不出來,只弄得一身傷,灰溜溜回來,還不敢吭聲,這不是傻?”沈氏偏頭望了一眼寧樂天,說道。
“呵呵,今早上的事你莫非沒聽人說?我兒子可是贏了楊家那個兔崽子,都答對了算題了,還用一個題目戲弄那死胖子,你就沒聽村里人說么?哼,我兒子聰明得很?!壁w氏說起自己的兒子,頓時昂首挺胸,一臉驕傲。
“他那是走了狗屎運(yùn)了,以前哪有答對過題?一道算題都不會,還聰明呢,就你把他當(dāng)個寶,哼……”沈氏不服氣的朝趙氏嚷道。
“呵!莫非你家的兩個小子就聰明?上次,楊家兔崽子攔住你家大寶,問他左手和右手的指頭加起來是多少?你家大寶掰著十根手指頭數(shù)數(shù),竟然數(shù)出來十二個數(shù),這都成了村里的笑柄了,哈哈……”趙氏大笑道。
“我兒子年紀(jì)小,他是被楊家兔崽子給嚇得慌神了。”沈氏慌忙解釋。
“那……上個月,楊家兔崽子攔著你家小寶,問兩只腳的腳指頭有幾個?他脫了鞋數(shù)腳指頭,不也沒答出來么,最后還弄丟了一只鞋,呵呵,我看你家兩個崽子才傻呢?!壁w氏一臉輕蔑的朝沈氏說道。
自家的兒子,只能自己說自己罵,輪不到別人來說三道四,趙氏護(hù)犢子,可不會跟別人客氣,嬸子也不行。
而沈氏也不是好惹的。
沈氏娘家本是鎮(zhèn)上的一個屠戶,也算是個有些余錢的人家,沈氏家姐妹多,寧樂天的叔叔在鎮(zhèn)上討活計(jì),去了沈家肉鋪幫工,他嘴又會說,模樣長得也不錯,被沈氏看中了。
沈氏嫁到寧家,一連生了兩個胖大小子,娘家殷實(shí),自己又年輕有些見識,因此她很是囂張,根本不把趙氏和劉氏放在眼里,就連公公婆婆也怕她三分。
“那是小寶年紀(jì)小,他還不懂事呢,又哪里算的出來,你家狗子都十三歲了,轉(zhuǎn)眼過年就十四了,都這么大了,還念個什么書?我看他就是想偷懶不想干活……”沈氏氣呼呼,她如此說道。
自家老娘和嬸子吵嘴,寧樂天站到一邊傻眼了,也不知道要幫老娘呢,還是怎么的才好?
沈氏可是他嬸娘,他一個晚輩,明知她潑辣囂張,可作為晚輩,他也不好插嘴說些什么啊,寧樂天只好低著頭啥也不說。
而大嬸子劉氏,自從嫁到寧家,只生了幾個閨女,一個小子也沒生下來,她可不敢跳出來說話。
在這年頭,婦人若嫁到男家,生了男丁,女子才能抬得起頭,正所謂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劉氏一轱轆生的都是女娃,她哪里抬得起頭說話?
因此,在寧家,劉氏向來沒有地位,可不敢得罪趙氏和沈氏,甚至是對公公婆婆也是唯唯諾諾。
不過,劉氏對寧樂天以及沈氏的兩個兒子都很好,畢竟她兩口子都沒兒子,她年紀(jì)又老了,這輩子恐怕是生不出小孩了,將來還指望著侄子們能有些出息,等老了便也好有個依靠。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啊,劉氏就是這么想的,她指望著老了,能得到幾個侄兒子的撫照,因此她不敢得罪了趙氏和沈氏。
此刻,劉氏見趙氏和沈氏吵起來了,她便躲到一邊,也不敢出聲。
“前些時候,我就和公公婆婆提出來讓大寶和二寶蒙學(xué)的事情了,大寶和二寶年紀(jì)正合適蒙學(xué),你家狗子都十三了,算是大人了,還蒙個什么學(xué)?嫂子,你這不是故意和妹子過不去么?”沈氏氣呼呼朝著趙氏說道。
直到此刻,沈氏才說出了她的心里話。
沈氏的兩個兒子年紀(jì)都不小了,大的七歲了,小的也快六歲了,她其實(shí)是想讓自己的兩個兒子進(jìn)私塾蒙學(xué)。
沈氏出生在小鎮(zhèn)上,也是有些見識的女人,知道讀書的好處,哪怕將來自家的孩子念書得不到功名,可讀了書,有了本事,自然就不用下田干粗活了。
再說了,以后的事情誰能說的定?萬一自己兩個兒子當(dāng)中有個有出息的呢?若是中了秀才或舉人,那豈不是光宗耀祖么。
前段時間,沈氏才將這個話題和公公婆婆說了,公公婆婆也表示會想辦法籌措入學(xué)的束脩,可現(xiàn)在好了,寧樂天竟然也跳出來說要讀書,這豈不是成心拆臺么?
因此,沈氏才跳出來和趙氏爭吵起來。
寧家雖然三兄弟不住同一間屋檐下,可其實(shí)他們并不算分家了,平素勞作,都是大家一起干,掙的錢財(cái),大多存在老太爺那兒,再說了,種地的人家一年收入本來就不多。
若是寧樂天也跳出來要去私塾,這可是要一筆不小的錢財(cái)?shù)?,沈氏兩個小孩的束脩還難得湊齊呢,再加上一個寧樂天,豈不是難上加難了?
再說了,大明朝,十三四歲的男子,基本上就是正常的勞力了,應(yīng)當(dāng)承擔(dān)起養(yǎng)家糊口的責(zé)任了。
若寧樂天也跑去念書,家里豈不是少了個勞動力,這樣一來,一年掙的錢豈不是更少了?
想到這些,沈氏便以為是趙氏故意和自己過不去,這不吵架發(fā)生沖突才怪呢。
“哼,我兒子年齡大又怎么了?他聰明,指不定將來能中個秀才什么的,憑什么你家兩小子能去念私塾,我兒子就不可以?念書可不是年紀(jì)小就能念好的,還得看看腦袋瓜子怎么樣才行。”趙氏不服氣的朝沈氏嚷道。
趙氏其實(shí)也清楚自家兒子年齡大了,不適合蒙學(xué)了,可她聽到沈氏說自己兒子傻,她自然是不服氣。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啊,這會兒,趙氏又豈會對沈氏善罷甘休?
“你兒子就傻……”
“你家兩小子才傻,根本進(jìn)私塾也白搭?!?p> 兩個婦人誰也不讓誰,門前頓時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