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道士下山
秦川聽到老道要啟封這桂花陳釀，自然是喜不勝收，留著哈喇子，一溜煙小跑進了老道的房間內(nèi)問道：“搬一壇還是兩壇？或者是全部搬出來？”
聽到秦川喊著自己，老道回答道：“留一點打底，可別全部喝完了。先來兩壇吧?！?p> 老道的房間極為簡陋，除了一張木床外，便是堆著不少黃表紙以及書籍，除此之外，再無他物。在木床的床底，便是先前封存的桂花酒，滿滿的把床底堆滿。
這桂花陳釀，一壇為四斤。
秦川聽聞老道說搬兩壇，于是趴在床底下，先是敲了敲酒壇，煞有其事的聽著回音，又靠近壇口聞著，看這陳釀桂花酒，哪個酒壇里面的香味更加濃郁，思忖略久，最后還是隨意拿著兩壇，一左一右的夾在懷中，跑了出去。
這先前釀的桂花酒，壇口已經(jīng)是用黃泥封好，經(jīng)過數(shù)年，壇口的黃泥已經(jīng)有開裂的跡象，隱隱約約有著酒氣傳來。
老道見此，也是吞咽了一下口水說道：“去，弄點柴火來?！?p> 秦川麻利的去廚房抱了些松針等引火之物，又拾起了幾根樅樹木塊才到這庭院之中，兩人就在這青灰缸的旁邊，壘起了石塊，燃起了火，先將一壇桂花酒直接放在上面加溫，秦川見火勢不大，準備又去廚房拿點柴火，老道制止道：“兔崽子別急，這桂花酒，便是要慢慢溫?zé)岵藕?，若是太過心急，自然是破壞了味道，到時候可就難喝了。”
秦川聽到，擦了下鼻涕說道：“好好好，依你所言，這廚房還有些油炸花生，今天就做個酒鬼吧?！?p> 老道點了點頭，說了聲：“還是兔崽子想得周到，去吧，記得拿兩個碗?！?p> 轉(zhuǎn)眼間，一盤油炸花生就端了上來，表面油光，甚是誘人。
秦川在旁邊著急的問道：“好了沒有，何時可以開壇。”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再等些許片刻?！崩系莱粤艘涣；ㄉ祝木捉乐?。
這道觀的桂花酒，在老道與秦川看來，這可不比百年酒肆釀造的酒遜色。秦川也曾經(jīng)在別處喝過不少桂花酒，與道觀的酒比起來，總是少了半分味道。有點是花香有余，但是烈度不夠；有的是味道尚可，卻無清香。
秦川問老道:“咱們道觀的酒，似乎與別處不同，喝起來，有時候比蜜甜，有時候又比普通的酒烈，就連這酒香都不一樣，時而濃郁，時而清淡，因此每一壇的味道都不一樣，但是每壇都喝不過癮，你說，你是不是你每次放的料都不相同?！?p> 老道聽聞，不好意思的撓了下頭：“你若問我這桂花酒料，其實與其他之處并不區(qū)別，都是桂花、冰糖、枸杞、以及些許的其他烈酒，尋常皆可得到，若是你說味道不同……”老道停頓了一下，又吃了一口花生米說道：“自然是每壇都不相同，因為我這每次放料重量都不相同，數(shù)壇桂花多，數(shù)壇烈酒多，常人說道的配方，自然是沒有，最后酒香如何，全靠當(dāng)時釀酒的隨意為之?！?p> 秦川聽到，差點吐了一口老血，想著把這老道的釀酒配方拿到手，以后也能多一門手藝，酒饞的時候還能自己釀造，免得以后老道找他的老相好去了，就把秦川一個人留在道觀里面，那個時候沒有桂花酒，當(dāng)真是難熬。
畢竟這道觀的桂花酒，在他心中，是其他名酒所不能相比的。
如今聽這老道的解釋，似乎這道觀的桂花酒的做法，與旁處也未有不用，就當(dāng)是這道觀的桂花更加靈氣，和稀泥的比例更好的緣故吧。
隨著柴火的加熱，已經(jīng)有陣陣的酒香隔著黃泥傳了出來，這封壇黃泥的裂口也逐漸變大。
老道瞇著眼睛，狠狠吸了一口空氣中的酒香說道：“正是此時，開壇吧?！?p> 秦川聽聞，顧不得壇口燙熱，拿著樹枝把封壇的黃泥捅開，黃泥的最底層，還有一層布塊蓋著。
秦川叫了一聲：“開壇咯?！彪S即挑開了布塊，酒香溢滿了庭院。
老道聞到酒香，更加的精神，不由得滿口稱贊：“好酒，好酒。”咧著黃牙，一動不動的瞅著酒壇的方向。
秦川心急，脫下身穿的布衣，將酒壇拿起，朝著酒碗倒了起來，老道在旁邊提醒著：“兔崽子，小心點，可別撒了出來?！?p> “知道，知道。”秦川一邊倒酒，一邊應(yīng)答著：“爛煮葵羹斟桂醑，風(fēng)流可惜在蠻村。這世間才子寫這桂花酒，寫的可是真好?！?p> 老道聽聞，卻是說道：“這世間才子，不可小覷。巧舌如簧之人，也能殺人于無形。世間有縱橫之術(shù)者，挑起諸多爭端，波及數(shù)個地域，不少百姓流離失所，而他們卻作璧上觀?！?p> 秦川好奇的問道：“那這種人，秋后算賬如何？”
老道搖了搖頭：“這些所謂的謀士，早就想好了退路，無論成敗，便如那影子般離去，一入江湖深似海，哪能隨便找到？”
秦川問道：“那這縱橫之術(shù)者，躲著他便是。”
老道聞著酒香說道：“若能躲著他，那他便不是縱橫謀士了。這武道江湖，便如那棋盤，有人拿舉國之力做棋子，有人拿數(shù)十年修為做棋子，但是最終看來，若是不合乎那幕后者的心意，任何時候都可以舍棄。所謂宗主，所謂廟堂之上，只是為他人徒增嫁衣罷了?！?p> 秦川聽聞，卻是十分茫然的說道：“什么幕后者？什么棋局？酒都沒喝，就開始神神叨叨的，別想那些頭疼之事，來，咱們今天喝他個一醉方休?！?p> 酒，當(dāng)真是好酒。
雪白的碗壁里，有些許泛黃的酒色，上面漂浮著不少桂花，還有粒粒枸杞，天氣漸冷的緣故，還有淡淡的白汽上升，隨著柴火的持續(xù)加熱，酒香不斷溢出來。
一顆花生米，一口桂花酒，人間好時節(jié)，無事掛心頭。
老道用破舊道袍的袖口擦了下胡子，若有所思的說道：“先前也在都城釀過不少桂花酒，未曾覺得這桂花酒有多可口，自然比不上旁邊酒肆的所售之酒，但是后來一同喝酒的人離開了，這桂花酒喝得便少了些許，喝醉過幾次，也未能喝出當(dāng)年的滋味。直到來到這道觀之中，眼瞅著旁邊有不少桂花樹，想著拿來釀酒必是不錯，果不其然，滋味甚好。”
秦川喝酒心急，雖然吹了一口氣，但還是被燙到了，只是輕輕抿了一口，已經(jīng)是心滿意足：“先前這桂花酒，只能在冬日小飲，如今在秋季喝到，別是一番風(fēng)味啊。”
老道說道：“不錯，秋日桂花酒，滋味甚濃?！?p> 老道的臉色漸漸紅暈，顯然是桂花酒有點上頭，秦川知道，老道的酒量不好，這桂花酒雖然清香四溢，卻不辣口，但是極容易喝醉，于是又開口說道:“若是喝得差不多了，就早些休息?！?p> 這四斤一壇的桂花酒，已經(jīng)被兩人喝了個大半，眼瞅就要見底了，但是柴火加熱之下，越喝越爽口。
老道打了一個酒嗝，丟了一粒花生米到嘴巴里說道：“房間的桌子上，狼毫筆之旁，還有最后一包醬牛肉，快去拿來，今日吃個痛快，喝個盡興。”
秦川聽聞，驚喜的說道：“竟然還有醬牛肉？我記起來了，先前咱們爬這藤蔓天梯之時，確實有一包醬牛肉，只是這桂花酒一喝，你若不說，我都差點忘記了。有酒有肉，人間好時節(jié)。”
秦川趕緊跑到老道的房間，在桌子上的狼毫筆旁邊找了一包牛皮紙包裹的醬牛肉，這旁邊便是先前在道門上出現(xiàn)的金線名帖。上面“五年后，落子崖”六個字，秦川可是記得十分清楚。
秦川放著醬牛肉，拿著這張名帖端詳起來。
只見這名帖四周都有金線纏繞，一看便知非凡品。但是中間卻是只有這六個字，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字跡。
難不成是有秘法隱藏了？秦川拿起名帖對著太陽，看了許久，還是未有其他的內(nèi)容，不由得心中暗自揣測道：“這老道的老相好，用這金線名帖，想必是大富大貴之人，我可不敢招惹，到時候老道帶我去了，可是先前如他所說，打不過便跑。”
外面老道的聲音響了起來：“兔崽子，怎么還沒有出來，莫不是在里面偷吃吧？”
“來啦！這就出來！”見到老道喊著自己，趕緊把名帖放下，拿著這包醬牛肉跑了出去。
秦川出去不久，先前在日光照耀下的名帖，本是空無一物的地方，出現(xiàn)了“未亡人”三字。
……
有酒，有肉，就著花生米，一壇四斤的桂花酒已經(jīng)是被兩人喝得見底，身體通暢，滿頭大汗淋漓。
老道見此，也是酒性大發(fā)的說道：“兔崽子，再開一壇?！?p> 秦川也是喝紅了臉勸道：“老道，你的酒量我自然是知道的。兩斤就已經(jīng)是到頂了，如今再開一壇，你怕不是要睡到新歲去?！?p> 數(shù)年前的新歲之際，老道喝醉了酒，怎么都喚不醒，秦川嚇得不輕，以為老道喝死了過去，假如不是那若有若無的鼾聲，秦川差點把老道埋了，因此后來，秦川再也不讓老道喝多。
老道閉著眼睛，用手掌敲打著大腿哼著小曲，自然知曉秦川在想著什么：“無妨，再開一壇，兔崽子，待會我自己走回房間睡去，不用你背?！?p> 秦川聽到，也是滿口的答應(yīng)：“如你所愿，再開一壇?！?p> 秦川又去拿了一些柴火，將另外一壇桂花酒放在了石塊堆上面加熱，等著酒香四溢。
老道突然睜開眼睛，瞅著秦川開口問道：“秦川，你可想要到這武道江湖走一遭?！?p> 秦川嚇了一跳，老道從來都是喊他兔崽子，為何今日卻是如此正經(jīng)，喊他的大名。
秦川看著老道，瞅著這樣子也不像喝醉之人。秦川想了會，還是搖著頭說道：“入武道江湖，還是算了吧。先前是有些許想法，想去武道江湖走一遭，但是后來想想還是罷了，我并非修行者，可不會任何防身之術(shù)，若是不小心多瞧了哪位武道修行者一眼，到時候他殺我，便如踩死一只螞蟻那般簡單，等到那個時候，我這口舌之利，除了罵人難聽點，還能做啥？”
老道又是閉著眼睛，仿佛自然自語的說道：“這武道江湖，我先前說過，并非你想的那樣，有打打殺殺，自然也有這人情冷暖?！?p> 秦川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武道江湖，先前在青州城看過了，無非是有些宗派大家受人敬仰，武道強者馭劍殺人，而那些天材地寶，珍器靈石等物，對于修行者重要，但是對于我而言，還不如吃一頓好酒來得實在。”
“實在？嘿嘿，口是心非?！崩系兰s莫是看出了秦川的想法，于是打趣的說道：“這肥美的青蟹，當(dāng)真不想吃？百年酒肆的傳世名酒，當(dāng)真不想嘗一嘗？你可別說，你未嘗想過?！?p> 秦川聽此，也是會心一笑的說道：“先前確實是想過，但是自己卻無任何武道修行資質(zhì)，哪怕是去這武道江湖走一遭，雖然是吃喝不愁，但這畢竟是冒著掉腦袋的危險，才充當(dāng)這武道江湖的看客，如此一來，并不劃算?！?p> 老道約莫是聞到了酒香，催促著秦川趕快開壇，黃泥落地，揭開布塊，這壇桂花酒，聞著與先前的滋味，更是不同。
老道喝酒，愿意喝大口的酒，而非秦川那般小抿一口。等待酒半涼尚溫，一口飲盡碗中酒，如此這般，方為暢快。
約莫是老道這次喝得過多，額頭的汗水止不住的下來，不停的拿著袖口擦著汗。
老道拿起一塊醬牛肉，咀嚼了幾下咽了下去，對著秦川神色凜然的說道：“你若不入這武道江湖，便覺得這滿眼所見，就是你所知的世界。你長在這荒野道觀，卻未曾真正走過一遭，對你來說，些許不公。如我這般清心寡欲之人，也是游歷了各處，方才到這道觀中修行。好或不好，應(yīng)該由你自己走過之后再做決定。”
秦川聽聞，卻是酒醒了一半：“老道，你可并非清心寡欲之人，有酒有肉，哪是修行之人所為?！?p> 老道知道秦川的意思，桂花酒喝得太多開始上臉，于是老道面色紅潤的回答道：“修行在心中，而非他人的口中。別人需要辟谷禁食，我只需吃飽即可?！?p> 秦川聽此，一字一句的問道：“那你可是酒后之言，還是說真的要往武道江湖走一遭？”
老道答道：“正經(jīng)之言，未曾騙你。況且你身有頑疾，若想根治，有些物品在宗派手中，必然要上門討要一番?！?p> 秦川問道：“那何時出發(fā)？”
老道答道：“隨時！”
秦川又問道：“那我可需準備什么？”
老道瞇著眼睛，看著秦川身穿布衣，于是說道：“換一身干凈的衣服走吧！”
秦川說道：“好，那我現(xiàn)在就去換?！?p> 老道嘿嘿一笑：“把道觀的衣服穿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