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輕咳幾聲后,田蜜睜開了眼睛,她的喉嚨如同火燒一般的疼,就想起身給自己倒杯水喝,只是,等她坐起來的時候,卻一下子愣在了那兒。
這不是她的家!
可眼前的一切好熟悉......
她起身下床,細細打量著房間里的一切,進門,是一個臉盆架兒,白底兒紅花臉盆上方的細鐵絲上,一溜排的掛著四條毛巾,墻邊擺了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對過,就是兩張鐵架子上下床.....
她終于認出來了!這是她在養(yǎng)雞廠的宿舍!大概,是她太懷念這一段時光,所以,又夢到這里了?
如此細節(jié)化的夢,使得她的淚水不受控制的滾落下來......如果真的能回到過去,她一定不讓自己的人生成為一出悲劇,可惜,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她伸手擦了擦滑到嘴邊的淚滴,然后,把細嫩白滑的手舉到眼前,有些貪婪的看著——年輕真好啊,連手都那么的美......
實在渴的厲害,她就走到桌邊,拿起竹籠暖壺,給自己倒了一茶缸子水,端在手里,慢慢的,小口小口的啜著。
水是熱的,進到胃里,整個人都暖了起來.......這個夢,要是一直做下去該多好?
“田美人,你醒了?”
正陷在自己思緒的田蜜抬頭,就見一名二十歲左右面色黝黑的女子,正滿頭大汗的推門進來,手里還端著兩個大飯盒,燙的直呲牙。
李新巧。
這個名字,一下子涌入了田蜜的腦海。
她們這間宿舍住了四個人,李新巧、許雪俏、王娜和她。
她和許雪俏的關系最好,李新巧次之,關系最差的是王娜,因為王娜是本市人,自我感覺是高她們一等的,因為聽不慣別人喊她田美人,和她的關系也就越來越別扭。
“雪俏走不開,讓我先給你把飯帶回來.......”說著話,李新巧把兩個飯盒都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就左右手搓著直哈氣,“燙死我了,咝.......”
田蜜忍不住伸手觸了觸飯盒,指尖傳來的溫度,讓她有了一種真實感,她扭頭看向窗外的陽光,不是說,夢里,是永遠夢不到太陽的嗎?
不是說,就算是夢到了,也是照射的睜不開眼睛的那種,不可能把整個大太陽看的清清楚楚的嗎?
“田美人?田美人?田蜜!”
李新巧加大音量的一聲呼喊,終于使得田蜜回了神,她移回視線,有些納悶的看著李新巧,嗯,這會兒,她是真的整個人處在混沌狀態(tài)。
“你......還好吧?”李新巧說著忍不住伸手輕探了下田蜜的額頭,又試試自己的,小聲嘀咕道,“不燒了呀,可是怎么看著還像是燒的犯糊涂呢.......”
手伸到腿上已經(jīng)掐起一塊肉的田蜜,猶豫一下,又把手縮了回來,她怕真的掐下去后,夢醒了,又要面對讓她惡心的場景。
順其自然的往下走吧,多待一會兒,她就多賺一會兒.......
”新巧,謝謝你?!疤锩壅f著打開了飯盒,白米飯上面澆了炒土豆絲和白菜豆腐,還有一個煎蛋,雖然油用的不多,聞上去卻特別的香,她舉起筷子就夾了一大口放到嘴里,慢慢的咀嚼,并享受的瞇了瞇眼睛,原來,心情不一樣,吃飯的味道也是不一樣的......
李新巧一臉新奇的看著吃的滿足的田蜜,忍不住又伸手探了探她的腦袋:”田美人,你別嚇唬我啊,感了個冒,你這是被鬼附身了?“
嘖嘖兩聲,她又道,”平時吃這飯你就跟受刑似的,這病了不是應該更不喜歡才對?咋還整出一副子吃到了山珍海味的模樣兒?“
”感冒了,口淡,就覺得特別好吃?!疤锩垭S便找了個理由,私心里,她特別希望這一切是真的,在無法分辨真假的情況下,當然不能讓自己露了馬腳。
李新巧夾一筷子菜放嘴里,然后又夾了另一樣嘗嘗,隨之認可的點頭:”還真是挺有滋味兒,田美人,原來讓你喜歡吃,只要多加點兒鹽就行啊,這要是讓食堂的李大廚知道了,以后會不會齁死我們?“
李大廚今年三十歲,本市人,未婚,每次見了田蜜都拔不動腿,算是廠子里最讓田蜜討厭的人之一,嗯,當然是指曾經(jīng)。
這會兒聽李新巧提起對方來,田蜜只覺得年輕時候的自己有些好笑,人家只是單純的喜歡,又沒對她做什么,干嘛就見了人家如同見了虎豹豺狼一般?
不過,聚會的時候她記得,李新巧嫁的是李大廚,那時候的她,白白胖胖的,一看就過的很幸福,而整個桌上,李新巧也是唯一一個真心心疼她,沒有以可憐和幸災樂禍的眼神看著她的人。
田蜜就沖李新巧嫣然一笑。
“哎呀我的媽呀.......”李新巧驚的打個哆嗦,“田美人,求求你,恢復正常好不,你突然對我這么溫柔,我心里真的是瘆的慌?!?p> 田蜜就斂了笑認真吃飯,嗯,她要抓緊享受眼下的一切,要不然,醒了再后悔就晚了。
可能感覺自己的話說的重了點兒,怕傷到田蜜脆弱的小心靈,猶豫一下,李新巧就道:“田蜜,其實你挺好的,心眼兒特別好,真的?!?p> 田蜜就再沖李新巧笑笑:“謝謝?!?p> “但是......”咬咬唇,李新巧又道,“但是吧,你有時候說話太直了,你是好心,別人不一定領情,對不對?”微一頓,她又趕緊解釋,“我......我就是看你對我好,才說這個的,你要是不愛聽,就當我放了個氣。”
“謝謝?!碧锩墼俅蔚乐x。
她承認對方說的,這的確是她年輕時候的缺點,只不過,當時的她并不知道這是缺點,直到后來,磨難一點點的教會了她如何與人相處——不是不能說真話,是要根據(jù)對方的性格決定怎么說真話,和要不要說真話。
可惜,年輕的時候沒人告訴她這點兒,包括她的養(yǎng)父母,都夸她為人直爽,她就真的以為自己的性格特別惹人愛了。
現(xiàn)在想想,真夠嘲諷的。
她的養(yǎng)父母,可不就是為了把她養(yǎng)的不識人間事兒,才更容易掌控她嗎?
從小,他們就告訴她,要誠實,要說真話,要孝順,要一心一意的對待自己的家人,任何人聽上去都沒毛病,只是,細思......真的極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