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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黃花

二十六

半壁黃花 激水漂石 4832 2019-11-14 20:12:01

  把過戶手續(xù)辦完后,陳仁建開著他的長安CS35plus,蓋大龍開著他的五菱宏光S,郭少維開著他的長安輕卡,三人三車依次而行,到了蓋士村5隊路口郭少維右轉(zhuǎn)回家,接著到了蓋士村6隊路口,蓋大龍打喇叭示意后面的陳仁建右轉(zhuǎn)跟他一路回家吃晚飯,陳仁建把車靠邊說家里做了飯,下次再在一起吃飯,走前還提醒蓋大龍去換車機油。

  蓋大龍右轉(zhuǎn)進入蓋士6隊機耕路,往前開了幾十米就到自己家門口,他習(xí)慣性的把車方向盤往右打,突然車燈照到自家院壩里聽著一輛車,蓋大龍趕緊一腳剎車下去,車子往前一穿,熄火停在原地。

  “我靠,這太陽打西邊出來的,我這家著院壩一年四季沒停過車,”,今天剛買車,就有人來搶車位?!鄙w大龍心里嘀咕著。

  蓋大龍靠近黑車一看,沒驚的跳起來。

  我去,奔馳S600,這誰把這么豪華的車停我家門口,難道家里來貴客了?

  也不對呀,我家里親戚里沒有人有這個財力開這樣的豪車呀,那沐有銀算是有錢人了,也才開的是80幾萬的大眾,姑父易正源也算是有錢人,開的是二十來萬的大眾呀,這誰呀?

  蓋大龍把家里能想到的親戚都想了一遍,也沒有誰能開的起這車。難道是隊里誰家的親戚,據(jù)我所知蓋士6隊還沒有那家有這樣土豪親戚。難道是蓋家的遠親,會不會是在深圳做生意的那些蓋家老輩子回來祭祖來了,有可能,蓋大龍推開門進了屋。

  他一進了門才發(fā)現(xiàn)家里來客人了,沙發(fā)上坐著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皮膚有點黑,一身穿商務(wù)打扮,左手腕戴的金表,右手腕帶的佛珠,正端坐在沙發(fā)上陪母親聊天。

  看這人的相貌,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

  母親叫蓋大龍認認來人,看看認不認的出來是誰?蓋大龍仔細瞅了半天,就是想不起是誰來。

  好像很久遠的記憶里有這么一張臉,但又記不起是誰。

  來人主動站起來朝蓋大龍這邊握手,蓋大龍禮貌性的伸出手握住那人手,他低頭一看,那人右手的手腕上戴的是金絲楠木佛珠。

  蓋大龍記得在浙江時老板也戴的是這種佛珠,聽老板講這種金絲南木佛珠很貴,尤其是金星越明顯,越亮,越貴,一般在幾千上萬之間。

  “大龍還記不起來我是誰?”來人伸出左手拍了拍蓋大龍的肩膀。

  蓋大龍順勢看看了那人左手腕上的金表。

  我去,勞力士,這不就是我日思夜想的勞力士金表嗎,勞力士那款綠水鬼售價高達7萬多啊,這金表看去也得上十萬吧。

  來人看見蓋大龍注意力全在他的手表上,就對蓋大龍說

  “出來混的,戴表要戴勞力士”

  “喜歡嗎,喜歡二黑哥送給你”

  “你是二黑哥?天啦,二黑哥,你二十幾年快三十幾年都沒回來了。你真的是二黑哥。”蓋大龍驚訝的喊到。

  “是的,大龍,你二黑哥再變,他那個黑皮膚是變不了的,要不為什么村里人把他叫二黑呢?”大龍媽在一旁給大龍解釋。

  大龍現(xiàn)在整個人都懵了,他小時候總是跟二黑屁股后面當(dāng)跟屁蟲,二黑大他六七歲,自記事起蓋大龍就跟著二黑在一起。

  二黑在13歲那年離開蓋士,當(dāng)年蓋大龍才7歲。他還記得二黑哥走的當(dāng)晚,母親蒸了一鍋的饅頭,煮了一鍋的雞蛋,裝了兩罐咸菜給二黑哥裝上蛇皮口袋。

  當(dāng)年二黑身體瘦小,還背不動一蛇皮袋被褥和一蛇皮袋吃的,是父親蓋作雄騎著加重自行車帶二黑去火車站的,托熟人把二黑送到火車頭上去的深圳。

  二黑走時抱著蓋大龍兩兄弟抱頭大哭了一場,二黑父母早逝,就剩他一人在世上,他就在村子里東家吃上頓,西家吃下頓,家里沒有糧食,就經(jīng)常在蓋大龍家吃,冬天天氣冷,就在蓋大龍家住,就這樣在村子里捱到13歲。

  上世紀(jì)九十年代初蓋士村陸續(xù)有人到廣東去打工,二黑就想出去闖闖,蓋大龍父母攔住他,說他年紀(jì)還小,等過幾年滿了16歲再出門,可是他不愿意在這樣生活下去,執(zhí)意要跟村里人出去打工。

  最后蓋大龍父母把二黑委托給村里的同姓年輕人,叫他們帶著二黑去廣東。因為他還沒成年沒有身份證,蓋大龍父親就找熟人托關(guān)系把他塞到火車頭上去,讓一位熟人火車司機帶著他。

  臨走時蓋大龍的母親給二黑準(zhǔn)備吃穿,蓋大龍父親給了二黑50塊錢,這是當(dāng)時他一個月的工資,蓋大龍母親專門用針線給二黑縫到貼身的內(nèi)衣口袋里。

  千叮嚀萬囑咐到了廣東不要亂跑,不要做壞事。這都是上世紀(jì)九十年代初的事情了。

  兩兄弟重逢,心里甭提有多高興了,兩兄弟緊緊抱在一起。

  二黑把勞力士金表取下來戴到蓋大龍手腕上。

  “來兄弟,三十幾年沒見了,這塊表二黑哥送你當(dāng)見面禮了?!?p>  蓋大龍把手表放手里看了看,摸了摸,又還給二黑,他說“二黑哥,我雖然很喜歡這塊勞力士,但是我想用自己的能力去擁有他,我現(xiàn)在還買不起它,但我相信我以后有能力買的起他,這是你的東西,這么貴重我不能收?!?p>  大龍媽也在旁說,不能收這么貴重的禮物,說二黑來就好了,就跟回家一樣,一來就提些禮物來,還給大龍金表,這不合適。

  蓋大龍看桌子上放著一些禮品,看包裝是蟲草、藏紅花、燕窩、人參等高檔補品。蓋大龍招呼二黑坐下,慢慢聊。

  “嬢嬢,當(dāng)年要不是您和我老輩子,我都不知道咋活下來,我去廣東的吃穿都是您給備至的,我老輩子還給了我50塊錢,沒有你們,就沒有我的今天,這些東西拿給您是孝敬您的,怎么我老輩子還沒回來,這么晚還在道班加班呀?

  大龍媽嘆了口氣,眼淚刷刷的流下來。

  “你去廣東沒幾年,你老輩子就出事了,人沒了”

  “什么?怎么回事?”二黑驚訝的問道。

  “那天道班上在修路施工,他在現(xiàn)場指揮,一輛拉沙的大車倒車把你老輩子闖了,人拉到醫(yī)院就不行了?!贝簖垕屨f到這里就泣不成聲。

  二黑聽完眼淚也流了下來,在他十來歲的時候,蓋作雄對他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教他做人要做好人,告誡他無論生活怎么對他不好,都不是自暴自棄和學(xué)壞的理由。鼓勵他自力更生堅強的活下去。

  二黑父母去世后,二黑就把蓋作雄當(dāng)做自己的父親,蓋作雄帶他和蓋大龍去河里抓螃蟹洗澡,帶他去地里收糧食,帶他去鐵路上看火車,帶他去公路看汽車…………。

  在一個人十來歲到十八歲的年紀(jì)里,父親是孩子性格形成的關(guān)鍵,蓋作雄教二黑一些淺顯的做人道理和處事方式深深的影響著二黑。

  在二黑初到廣東的那段歲月里,他給人在工地上當(dāng)小工,他去金屬廠給人當(dāng)學(xué)徒,他被潮汕當(dāng)?shù)匾患胰耸震B(yǎng),他在潮汕地區(qū)娶妻生子,他給養(yǎng)父養(yǎng)母養(yǎng)老送終,他開辦金屬制品廠,直到今天的成功。

  在人生的每個節(jié)點上,遇到苦難,受到委屈,他都想起蓋作雄給他講的那些人生哲理。面對苦難,他學(xué)會忍耐;面對委屈,他學(xué)會忍讓;面對困難,他學(xué)會堅持。就這樣他在苦難的人生中忍耐堅持,直到出現(xiàn)轉(zhuǎn)機,他抓住機會一步步從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成長成為成功的企業(yè)家。

  聽聞噩耗,二黑抬起頭揚起臉,淚水順著眼角流向脖子,他閉著眼,回想二十幾年前的那個夜晚。

  蓋大龍父親出事時,他才十歲,他對父親的理解沒有二黑那么深刻,或許是年齡太小的緣故。

  從小到大,母親和姑姑只要一提到父親的事情,都要痛哭,都要流淚,仿佛是對命運的控訴,一位妻子失去了丈夫,一位妹妹失去了哥哥,兩個女人都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蓋大龍受夠了周邊人一提起父親的事就哭泣,嘆息的事情,他在心中甚至有點恨自己的父親蓋作雄。

  他不是恨父親沒有陪伴他成長,而是恨作為一個男人沒有盡到愛護妻子的責(zé)任,出事情后自己兩眼一閉,一走了之。留下孤兒寡母在世上受這煎熬和折磨。

  所以自從父親出殯后,蓋大龍再沒有為父親哭過,也不許母親和姑姑哭。

  母親知道蓋大龍在這件事情上的暴脾氣,每次母親一哭,蓋大龍就會發(fā)脾氣,所以張起蓮都是背地里一個人哭泣。

  在蓋大龍的婚禮上,當(dāng)時他就沒安排姑姑上臺講話,就怕她在眾人面前哭,沒想都姑姑蓋曉琴看到蓋大龍結(jié)婚又在婚禮現(xiàn)場哭了,氣的蓋大龍?zhí)崞鹨话岩巫泳退ち顺鋈ァ?p>  這一摔,蓋大龍出了名了,以后沒人敢在他面前提他父親去世的事。同樣親戚都認為他是個怪人,是個暴脾氣。

  “哭,哭,哭,總是哭,這都多少年了,怕投胎轉(zhuǎn)世現(xiàn)在都是二十幾的小伙子了。”蓋大龍狠狠的朝母親說。

  “你這個挨槍的,胡說什么呢,那可是你老子呀……你這個碎老子……說話有哈數(shù)吧”大龍媽張起蓮收住哭聲轉(zhuǎn)過來教訓(xùn)起兒子來。

  這正中蓋大龍下懷,這么多年來,他已經(jīng)摸清在這個事情上對付母親的辦法。別人只要提起父親去世,母親就開始哭,蓋大龍也不勸,先讓母親哭一會,發(fā)泄下情緒。如果母親繼續(xù)哭,蓋大龍就開始胡言亂語的亂罵,那必定引來母親的一頓訓(xùn)斥,這樣就轉(zhuǎn)移了母親的注意力,讓他情緒宣泄完就不哭了。這一招屢試不爽,回回應(yīng)驗。

  二黑也控制了情緒,用紙巾擦了擦眼角,聲音低沉的說:“嬢嬢,大龍,明天我要去拜祭我老輩子。”

  “這個行,二黑哥,明天中午我?guī)?,就像咱們小時候一樣,我?guī)闳ドw家祖墳地給我爸燒紙送錢?!?p>  “好了,好了。不提這些傷心的往事了,你看我一來就惹得你們家想起傷心往事了,不提這些事了。大龍媳婦和孩子呢?”二黑轉(zhuǎn)移了話題。

  “下午他二舅爺把孩子帶去玩了,小雪剛出門去接,你就來了,這會兒怕也快回來了吧”大龍媽說。

  大龍媽話音剛落地,大龍媳婦李小雪抱著孩子回家了。

  蓋大龍給媳婦介紹了二黑,說這是他們蓋家五門的同門兄弟,比他大,從小一起長大的,叫二黑哥。

  二黑抱起大龍女兒問張起蓮:“嬢嬢,這按咱們蓋家的輩分,孩子管我叫老輩子吧?!?p>  張起蓮上前哄著孩子,邊哄邊說:“是的,是的,萬代的家門,就是把你叫老子哩”

  “好哇,我也當(dāng)蓋家老了”二黑把孩子舉子半空中逗孩子。

  孩子被二黑逗的咯咯直笑。

  大龍媽則教孩子說“叫老輩子,這是你爸爸的哥哥,叫老輩子?!?p>  “爸爸的哥哥叫伯伯,爸爸的弟弟叫叔叔,奶奶你說的不對,爸爸的哥哥叫伯伯!為什么要叫老子呢?”孩子用稚嫩的聲音糾正奶奶的話。

  在場的人都逗樂了,大家都笑了起來。剛才說到老一輩蓋作雄的死亡,現(xiàn)場氣氛悲沉,現(xiàn)在看到新生一代的孩子,又充滿了溫情和希望,氣氛隨即又變的溫馨。

  “叫伯伯,叫伯伯,一樣的”二黑開心的說。

  “伯伯”

  “唉!再叫一聲!”

  “伯伯”大龍女兒用甜甜的聲音叫二黑,在場的人心都被融化了。

  “好好,孩子叫什么名?”

  “小名叫呦呦,大名叫蓋芷蕙”李小雪站邊上說到

  “哦,名字誰起的,喊起來很好上口”

  “還不是他”李小雪推了蓋大龍一下。

  “兄弟怎么給孩子取這么個名字,有什么講究嘛?”二黑問。

  “也沒講究,呦呦嘛,就是獲得諾貝爾醫(yī)學(xué)獎的那位屠呦呦老師的名字,“呦呦鹿鳴,食野之萍”出自《詩經(jīng)。鹿鳴》。蓋芷蕙嘛,取自《楚辭》“聯(lián)蕙芷以為佩兮,過鮑肆而失香?!毕ML大了,能有番作為,不要像我一樣三十老幾還一事無成?!鄙w大龍說。

  “兄弟說遠了啊,今天重逢,不提不開心的事,我今天做了蓋家老輩,很開心?!闭f完二黑把呦呦放下,轉(zhuǎn)身從隨身包里取出兩沓整齊的新錢來,塞到李小雪的手里。

  李小雪趕緊往后退了兩步,把錢放在茶幾上。

  “二黑哥,你這是干什么?”蓋大龍急的說。

  “拿著,這是給侄女的紅包,收著?!倍谡f

  “二黑啊,你在外面不容易,你這次回來還要花很多錢哩,給孩子不能這么給?!贝簖垕屧谂赃厔穸?。

  “二黑哥,您的心意我領(lǐng)了,可您這么弄,我不知道咱兄弟怎么交下去了,您看您一來,就是給我媽賣這些貴重補品,給我送勞力士金表,又給呦呦兩萬塊紅包,您這弄得我們好像合著您現(xiàn)在有錢發(fā)了,我們沾您光一樣。咱家風(fēng)可不這樣的啊,無論貧窮富貴,是兄弟就拿心來交,拿錢來有什么意思,這世道是缺吃還是缺喝?”蓋大龍的暴脾氣又開始發(fā)作了。

  “大龍,你黑哥我不是這個意思,當(dāng)年如果不是嬢嬢和老輩子,我……”二黑急切的解釋。

  “二黑啊,聽嬢嬢的話,把錢收了,咱蓋家家風(fēng)可不是這樣的,當(dāng)年的你還小,是條命呀,蓋氏子孫,我跟你老輩子幫你是出于一份善心,從沒想過有一天讓你來報答。今天要是你老輩子還在的話,他也允許你這么做的?!贝簖垕審埰鹕彴彦X拿起來遞到二黑手上。

  二黑看到大龍媽滿是皺紋,爬滿了歲月痕跡,飽受滄桑的臉龐,像兒子在母親眼前一樣,低下頭,把錢收下。

  二黑像想起什么似的,從一疊錢里抽出二十張塞回大龍媽手里。

  “嬢嬢,你看這是咱們的老理,孩子滿月我沒來,這就當(dāng)是滿月的酒錢,我回來時就打聽到了咱蓋士送禮的標(biāo)準(zhǔn),同隊同村100元,關(guān)系好點的200,300元,親戚朋友500到1000不等,兄弟1000到2000。大龍結(jié)婚,我沒來,孩子滿月我沒來,這兩場事情加起來給2000塊,總不會多吧。”二黑知道蓋士村把“禮”和“理”看得很重,只能用老理來送禮。

  蓋大龍一家果然被二黑這一招堵得沒話說,就不再推遲,收下紅包。

  一家人就坐在火爐邊,邊烤火取暖,邊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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