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機望了他一眼,又望了他身后的百人軍隊一眼,道:“大致是明白了,你要上山,但我們混江湖的講究面子,不能隨隨便便讓你上山,于是這沖突就來了?!?p> “不錯?!被粜l(wèi)光已經將劍抽了出來,“之前的約定勝負我可以放棄不追究,只要你和我再切磋一場,之前的條件我照樣愿意遵守?!?p> 不等張玄機回答,他的師弟們卻紛紛道:“大師兄,你快跑,這兒有我們拖著,你不是這瘋子的對手。”
張玄夏也來到張玄機身邊小聲道:“大師兄,你閉關還不過一月,現在對上霍衛(wèi)光恐怕還......”
“不礙事,不礙事?!睆埿C笑著擁上了張玄夏,解下他系在腰間的佩劍,“二師弟,借你劍一用?!?p> “大師兄......”張玄夏依舊有些擔心,之前在膳堂門前的短暫切磋,雖能確定大師兄恢復了些以往的功力,但至于到底恢復了幾成便不得而知了。
“二師弟,莫得擔心,大師兄我是胸上有肉,心里有譜的人,絕對不打必敗的仗?!?p> “那......”張玄夏見自己勸不動,只好一拱手,退到人群中,“那就請大師兄小心了?!?p> “要得,要得?!?p> 張玄機給了二師弟一個安心的微笑,隨后也抽出了劍。
“張玄機,準備好了?”
“來吧。”
張玄機微微屈腿沉下身子,將重心降低,做出防御的姿勢,他有意將先攻的權力交給霍衛(wèi)光。
霍衛(wèi)光也不客氣,提著劍就朝張玄機刺去。
不過這一劍比起和張玄夏切磋時的每一劍都謹慎不少,畢竟在他看來張玄機的武功遠遠在張玄夏之上。
鏘!
雙劍對撞,張玄機的眉頭卻皺了起來,他不滿道:“沒吃飯?。坑昧?!”
霍衛(wèi)光的臉瞬間一紅,也不知道是羞得,還是氣得,當即不再隱藏氣力,力求每一劍都以巔峰狀態(tài)刺出。
唰!唰!唰!
兩人兩影,劍光如幕,此刻就是下起了瓢潑大雨,那雨點也無法突破他們兩人揮出的劍幕。
龍虎山的弟子們見到張玄機出人意料地大展雄風,先是一愣,隨后大驚喜。
也不知誰先起的頭,一個兩個都開始齊呼“張玄機”的名字。
鏘!
兩人對撞,劍彈開,人也各自被劍中力道給彈退數丈。
到現在為止,張玄機和霍衛(wèi)光都沒有使用任何的劍法招式,僅僅是在用最基礎的“鉤、掛、點、挑、剌、撩、劈”在切磋。
霍衛(wèi)光瞧了齊聲高喊的龍虎山弟子們一眼,道:“看來你在龍虎山內很有人氣?”
“沒辦法,人長得帥?!睆埿C騷包地一甩頭發(fā),一點都不知道‘羞恥’二字怎么寫。
霍衛(wèi)光笑了笑,并沒有反駁,只是半玩笑半認真道:“就是不知一會我擊敗了你后,是否也能擁有這么高的人氣。”
張玄機也笑了笑:“你先擊敗我再說?!?p> “這就來了。”
霍衛(wèi)光身體站得筆直,將所有精氣神統統注入到劍中,準備再來以命搏命的一劍。
其實這一劍并不精妙,甚至可以說拙劣至極,但霍衛(wèi)光從始至終也沒指望這劍能有多精妙深奧,他只是靠著這一招來賭對手的心性而已。
這以命搏命的一劍對上市井流氓、江湖混子是萬萬發(fā)揮不出一點功效的,可一旦對上了名門正派中的弟子。
這一劍便化腐朽為神奇。
各大名門正派的弟子或多或少都藏著有一份驕傲,一份不愿屈居人下,想要傲視同齡的驕傲。
當有人對他們使用這“以命搏命”的招式時,他們一開始是絕對不會躲避的,一定會認真地迎上去。
然后隨著兩人的劍越來越靠近彼此,甚至像剛剛張玄夏那樣劍已刺破了要害的皮膚時。
所有名門正派的弟子心中一定會認為自己前途大好,在這樣一場切磋中丟了性命實在愚蠢,便不受控制地萌生退意,避讓了同歸于盡的一劍。
而名門正派原本無懈的心境也隨著這一退讓出現瑕疵,后續(xù)的氣勢便如同決了堤的壩——一瀉千里。
十層的功力至少五層以上再難發(fā)揮出來,且戰(zhàn)斗的時間越久,這氣勢泄得越多,最終只能落敗。
霍衛(wèi)光靠著這一招幾乎打敗了漢朝不下百位的名門弟子,這也是他“神將”之名不僅被朝廷認可,也被江湖上許多門派認可的重要原因之一。
現在他又使出了這樸實無華的一劍,似乎咬定張玄機這樣的人一定會上鉤。
但...可惜......
今日的張玄機早已非過去的張玄機,過去的張玄機有名門正派的矜持驕傲,而今的張玄機卻是半點沒有。
因此面對霍衛(wèi)光以命相搏的一劍,他壓根就沒打算接,簡單且輕松地一側身,避開了這一劍的鋒芒。
同時也避開了霍衛(wèi)光的陽謀陷阱。
“這......”霍衛(wèi)光一愣,問道,“你為何對也不對地就避開?”
張玄機同樣一愣,反問道:“我為何不避開?我年輕輕輕,相貌堂堂,活五百年都嫌短。現在你以命相搏,我若不避開,豈不成了傻子?”
霍衛(wèi)光想起過去那些敗于此招之下的“傻子們”,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不錯,你不是傻子,你比他們都聰明,都看得透?!?p> 霍衛(wèi)光重新調整姿勢,雖還是起初時那般站著,可渾身的氣勢卻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眼眸冷靜地像是出獵前的鷙鷹,戰(zhàn)場浴血沙地培育出來的兇厲殺氣也不再收斂,全然釋放。
遠處龍虎山一眾弟子不寒而栗,霍衛(wèi)光自己帶來的士兵們也倍感詫異。
他們是親兵,目睹過霍將軍無數次和人切磋,卻從未見過他在切磋中進入這樣的狀態(tài)。
這樣的狀態(tài),他們在戰(zhàn)場廝殺時才能見到。
由此可見,他們的霍將軍有多重視張玄機這個對手。
“張玄機,讓我見見龍虎山的真功夫!”
霍衛(wèi)光眼睛一蹬,氣機鎖住張玄機,提著劍就朝他刺去。
劍光如虹,勢如排山倒海,萬獸奔騰,似乎面前的一切敵人都將被他摧枯拉朽地毀滅。
張玄機也不得不全力應對,這段時間來,他一直以兇厲無情的猛獸淬煉自己的武藝,將二十座峰數十頭熊虎狼豕騷擾地背井離鄉(xiāng),不得不重新尋找新的棲息地。
如果不是實在找不到林間兇獸了,他恐怕也不會這么早出關的。
現在瞧見兇焰滔滔的霍衛(wèi)光,他心中沒有半點恐懼害怕,反而興致沖沖地提劍迎了上去。
鏘!鏘!鏘!
戰(zhàn)斗一開始便是巔峰之戰(zhàn),根本沒有預熱的時間和必要。
霍衛(wèi)光的劍走兇悍壓迫的路子,似是狂暴的兇獸。
張玄機的劍走輕靈飄逸的路子,似是矯捷的敏獸。
兩者各有千秋,難分高下。
彈指功夫,兩人已對劍過百招。
霍衛(wèi)光重重劈下一劍后道:“我練的劍法和軍中士兵們的劍法并無區(qū)別,它確實不如你們江湖門派的劍法精妙好看,可它的誕生卻是為了殺敵,每一招每一式都只求取人性命。它是殺人的劍法!”
張玄機巧妙地卸去霍衛(wèi)光劍上的力道,讓他劈偏了地方,回道:“江湖上哪一套名揚天下的劍法不是浴血廝殺出來的?殺的人數也許不如你們當兵的多,可劍下亡魂全無無名小卒!你要是想拿這個來嚇唬我,勸你還是收了這條心吧!”
兩人之劍舞得消失蹤影,各自在身前出現了一黑一白劍影。兩道劍影接觸之時,非但有響亮金鳴,還可見到點點的赤紅火花。
站在戰(zhàn)圈邊沿的百名軍士和龍虎山弟子都暗暗揪心,祈禱著自己這一方人的勝利。
過了片刻。
戰(zhàn)況依舊膠著,誰也奈何不得誰??扇羰窃龠@般下去,恐怕到最后就成了較量體力、耐力的比試。
可惜霍衛(wèi)光會的劍法屬實不多,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那一套軍中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殺人劍法;反觀張玄機也好不到哪去,“太一劍法”九劍迭出,變化雖無窮,然萬變不離其宗,對于已經完整接下太一九劍的霍衛(wèi)光來說,劍法衍變出的劍招,除了新鮮一點外,并沒多大用處,無法成為定勝負的關鍵所在。
這一點,霍衛(wèi)光知道,張玄機自己也知道。
“再過一炷香的時間,若再不能分出勝負便以平局論定了。”霍衛(wèi)光不愿意再這樣費時費力下去,若真要比較兩人的體力,估計至少得再比上個一天一夜。
他浪費不起這樣的時間。
可張玄機卻沒同意,他一轉劍身,招式全變:“我這還有一套最近新研究出來的劍法,需要你這練劍石來試上一試!”
“呵~”霍衛(wèi)光不以為意,他不認為張玄機還能夠拿出什么厲害的招式。
張玄機借著力道反退而出,在地上滑行了一丈距離后,吐納調整呼吸,同時換了一個握劍的姿勢。
由原本的五指握劍變成了五指抓劍,食指和無名指還越過了劍格的保護,暴露在劍身外。
“這是什么怪招?”霍衛(wèi)光瞧了之后直皺眉頭,五指‘抓’劍定是不如五指‘握’劍來的靈活,就像一個習慣用右手的人突然換左手寫字,定是極別扭、極生疏的。
霍衛(wèi)光相信這樣“抓”劍的張玄機連基礎劍招都使不出來。
“張玄機,你這么抓劍,是打算故意認輸嗎?”
張玄機嘿嘿一笑:“一會你就知道這套劍法的厲害了。”
張玄機腳下使出龍虎山輕功風云步,地上頓時卷起一陣沙塵。
待沙塵由濃漸淡時,張玄機和他的劍也沖了出來。
嗡~~!
兩劍碰撞,明明還是同樣的劍,可聲音卻變得完全不同——只因張玄機變換了劍招。
“人劍合一?!”
在一旁目不轉睛的二師弟張玄夏駭然道,但很快他又搖頭否認了自己的這個想法。
“師叔祖?zhèn)冋f過,人劍合一時給人的感覺是天地之間只有那一柄劍,而沒有人;然大師兄這......”張玄夏再認真盯了一會后,“這感覺當真奇怪。似和‘人劍合一’完全顛反了過來,竟感覺不到劍,只能感覺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