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安撫
林柔一向沒有覺得女兒粘自己,可是這么一看,自己在女兒心中的地位,可能不比女兒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輕。
女兒今天晚上非要和自己一起睡,就是想和自己撒撒嬌,就是想向別人說,我老媽是我一個人的一樣。
女兒就算是已經(jīng)二十七歲了,在有些方面上還是個孩子。
想到這里,林柔笑了一下,她看了看身邊的女兒,已經(jīng)睡著了,睡顏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她沒辦法告訴女兒自己對顧匪好的原因,但是她可以給女兒更多關(guān)愛。
借著月光,她想看清女兒的臉,可是這光太晦暗了,她無論怎么努力,都看不清楚。
不知過了多久,林柔也睡著了。
在夢里,林柔又夢到女兒了,她夢到女兒高考時候的事情了。
那時候,自己想讓女兒出國讀經(jīng)濟(jì)學(xué),而女兒一定要留在國內(nèi),去她父親上過的大學(xué)學(xué)醫(yī)。
她沒有怎么阻攔女兒,畢竟未來的路,還要女兒自己選。
在夢里,她送女兒去上大學(xué),在校園的門口見到了自己二十七年未見的丈夫。
她十分清楚的知道,丈夫已經(jīng)死了,這只是個夢。
可她還是不自主地走上前去,想和他說說話。
可她剛剛要開口的時候,卻感覺到一陣氣促,接著就被憋醒了。
她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是第多少次在夜里睡覺憋醒了,她坐起來,大口大口地吸著氣。
她很想咳嗽,但是看了看在身邊睡著的女兒之后,她又努力地不讓自己咳出來。
她艱難地喘息著,這種感覺很不好。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但是她真的祈求上天,有些沒做完的事情,好歹讓她做完了再讓她走。
到了那時候,她也就死而無憾了。
“媽,您是不是不舒服了。”
盡管林柔已經(jīng)很注意了,但林葑還是醒了。
林葑知道,這叫做夜間陣發(fā)性呼吸困難,是心衰的臨床表現(xiàn)。
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這種癥狀,她知道,老媽的心衰,可能比她想象的要重。
已經(jīng)病到了這種程度,白天還要做健康人都未必能承受的高強(qiáng)度工作,老媽得是忍受了多大的痛苦啊。
“沒事,你先睡吧,我坐一會兒就好?!绷秩徂D(zhuǎn)過頭去,竭盡身體的力氣笑著說道。
見老媽如此,林葑心中又是一陣辛酸。
林葑從身后抱住老媽,將頭靠在老媽后背上。
“您還是,多休息休息吧,您別忘了,您還有我?guī)湍亍!?p> 林柔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然后轉(zhuǎn)過身去,回抱住女兒,摩挲著女兒的發(fā)絲,然后說道:“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我不勉強(qiáng)你?!?p> 林葑語塞,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只覺得老媽的懷里很溫暖。
但她真的不知道,以老媽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這種溫暖,自己還能享受多長時間。
見女兒沒有回應(yīng),林柔接著說道:“但是有一件事,我還是要和你說一下。我希望能有個人,和你相濡以沫,一起走過這一生。這一生很長,我怕你到老了會后悔。我希望你這一生過得充實(shí)快樂,到老了之后,不要有讓你后悔的事情?!?p> 聽過老媽的這番話,林葑終于忍不住了,她在月光的掩護(hù)下,偷偷地流下了眼淚。
雖然她哭得如此隱密,但林柔還是感受到了她身體的抽搐。
林柔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兒,只是繼續(xù)摩挲著女兒的發(fā)絲。
這一晚,母女二人都沒睡著,兩人相對無言。
第二天一早,林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聯(lián)系自己所有的醫(yī)生朋友,讓他們幫自己給老媽找合適的心臟移植供體。
作為醫(yī)生,林葑對于器官供應(yīng)的緊張情況再清楚不過了。
對于老媽這種情況的人來說,有錢就可以用幾百塊錢一盒的諾欣妥、用一百塊錢一片的托伐普坦、天天用六百元一支的新活素,用將近兩千塊錢一支的左西孟旦,可以將錢幾萬塊幾萬塊的砸進(jìn)去,用于買藥,用于延長生命。
可是這些錢,恐怕未必能買來一個器官移植的機(jī)會。
如果沒有心臟移植,老媽走,就是早晚的事。
林葑也在醫(yī)院里呆了近十年,見過了無數(shù)生生死死。
可是到老媽這里,她真的不敢往下想了。
但是她知道,她絕對不能逃避。
這天上班的時候,林葑真的是心事重重。
前一天晚上老媽的話,真的讓她考慮了好久好久。
她現(xiàn)在確實(shí)是不想找什么伴侶,也不知道自己老了之后到底會不會后悔。
但是她想著,自己應(yīng)該讓自己病重的老媽安心,就算是假的也好。
想到這里,林葑給顧匪打了電話,約顧匪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飯。
至于為什么是食堂,這是因為醫(yī)生們中午吃飯的時間很短,而林葑不想再在晚上晚回家了,所以就約了食堂。
電話那頭的顧匪好像對林葑有些怠慢,但林葑也沒有在意什么,她不管顧匪對她怎么樣,她只在乎自己老媽能不能安心。
林葑和顧匪本來約定在十一點(diǎn)半食堂門口見,可是林葑一直忙到十二點(diǎn),才想起,自己還和顧匪有約。
她來到食堂門口,完全不抱著顧匪還在等她的希望。
可是她真的沒想到,顧匪還在等她。
天氣有些熱,顧匪的額頭上,已經(jīng)出了一層汗。
“實(shí)在抱歉,科里有點(diǎn)忙?!绷州孜⑽⒕瞎?,然后拿出一張紙巾遞給顧匪。
顧匪看到林葑拿出紙巾的那一剎那,略有詫異,接著他很疑惑地接過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林葑突然對他這么好,他有些不適應(yīng),畢竟,他已經(jīng)做好了長期艱苦斗爭的準(zhǔn)備。
這怎么昨天晚上在她家的時候,她還沒給自己什么好臉色,今天中午就來約自己吃飯了,而且還給自己紙巾,讓自己擦臉。
怎么自己的艱苦奮斗,幾個小時就成功了?
不對啊,昨晚上自己回家之后不久,就又被拽到醫(yī)院來做手術(shù)了啊。
“發(fā)什么呆啊,趕快走吧?!绷州滓婎櫡吮砬椴粚?,便出言提醒。
“哦,對不起。”顧匪回過神來,道了聲歉,然后與林葑一起進(jìn)了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