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燕蘅再一次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已經(jīng)月上中天。
她喘著氣,渾身冷汗。
季遙在外間的軟榻上盤膝打坐,聽到聲音以后問:“阿蘅,你可還好?”
燕蘅仍反應(yīng)不過來,聽到季遙的聲音,愣愣地回答:“還好”
沉默片刻,他說:“阿蘅,我過來看看!”
拒絕的話還未說出口,就看到屏風(fēng)那面走過來的人。
房間燃著燭火,那人生了副極好的容貌,微弱的光下明俊不可方物。
他將她扶起,為她打來熱水擦拭臉和手臂。
燕蘅覺得很怪異。
季遙像是很擅長照顧人,不僅給她擦臉,還用靈力將她身上的寒意驅(qū)散。
她似乎沒有反抗之心。
很奇怪的感受。
燕蘅微微鼓了鼓嘴,忽然有那么一刻冒出了令自己畏懼的恐怖想法。
季遙去換水,他的背部暴露在自己的視線內(nèi)。
他對自己從不設(shè)防。
即使沒有后背也可以,裸露在空氣中的頸部更容易刺入一根銀針。就像對付元徹那樣。
過去自己沒有弱點(diǎn),現(xiàn)在也沒有,所以將來她不會容許有。
很好的機(jī)會。
季遙走了過來。
燕蘅的手放在被子里,再里面,會有一把銀色的小刀,還沒有巴掌大。
床邊凹陷下去一點(diǎn),他說:“早些睡吧!”
燕蘅看著坐在床邊背對著自己的的季遙,心想:他還是尊重人的。
得到這個認(rèn)知,她有些想笑。
季遙發(fā)覺到燕蘅的目光,側(cè)過半個身子,問:“在想什么?”
燕蘅誠實(shí)回答:“怎么把你不動聲色地解決掉?”
季遙并不奇怪,問:“想出來了嗎?”
燕蘅回答:“沒有!”也許她下不了手了。
季遙愉悅地笑了笑,探了半個身體過去,將燕蘅手里的小刀取下,說:“我還不能死。”話音未落,他感到自己的手臂微微一疼,低頭看到上面滲出血珠。
燕蘅也笑了:“師兄,不要低估我!”
季遙說:“無妨,小傷罷了!”
他用靈力催動傷口愈合,效果微乎其微。
燕蘅說:“百年老店白家秘制,獨(dú)家配方提取草本精華,天然柔和不刺激。效果如何?”
季遙:“……挺疼的!”
剛開始沒什么反應(yīng),現(xiàn)在越來越疼了。
燕蘅抿唇,左手在他還握著的銀刀上一滑,鮮血便冒了出來。
她將手指送到季遙唇邊,想要把血抹在他的唇上,說:“喝下去!”
季遙含住她的手指,舌尖舔過指上的傷口。
燕蘅:我懷疑我被這小子被撩了,但我沒有證據(jù)。
她將手放下,靠著指尖微微的疼清醒一些,翻了個身,背對著季遙,大腦強(qiáng)迫她保持清醒,身體卻還是很疲倦。
季遙輕嘆一聲,道:“阿蘅,激怒我對你有什么好處?”
他站起身來,打開門,走了出去,還記得將門關(guān)好。
深夜的風(fēng)有些冷,能讓他稍稍平復(fù)下來。
手指蜷縮著,隱忍而克制。
燕蘅站在窗口,目光鎖著他的背影,帶著森森的寒意。
什么是愛情?
父王為了愛情,連母親叛國的罪名都忍受;母親為了愛情,不惜毒害同床共枕二十余年,對自己呵護(hù)備至的丈夫;白苑為了愛情,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成就,將白家趕盡殺絕。
這是愛情嗎?
蘇盈和君墨宸也是愛情,可是,不提也罷!
燕蘅看著院中的人,那人看著月亮。
燕蘅:......真他娘的冷!
她摸出一張符紙,心里猶疑不定。
也許她真的喜歡這個人。
南黎占了南字,氣候濕熱,養(yǎng)蠱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得到最原本傳承的是生活在密林中的神秘族群,還有白家。但不同的是白家的蠱術(shù)是為了操控,苗蠱奉養(yǎng)的蠱術(shù)是為了傳承。
少桓君教她養(yǎng)蠱的時候曾說,若是將來喜歡了誰,就可以下情蠱。
情蠱是那些黎苗一族的少女給情郎下的。若是情郎變心,便會萬蠱噬心而死,痛苦至極,相應(yīng)的,少女也不會獨(dú)活。
少桓君給她的情蠱自然不是這樣的。與其說是雙宿雙棲的情蠱,不如說是子母蠱,只要她一個念頭,對方就能生不如死。
燕蘅想,這樣值嗎?
少桓君不會允許她愛上別人,卻要用這種方式助她渡情劫。
燕蘅忍了又忍,看到那青年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等會,動了。
青年從袖中取出一只陶塤,送至唇邊。
一段悠揚(yáng)的曲子傳來。
月下的身影單薄而孤寂,仿佛整個世界只有他一人,再無什么光亮。
靠!她輸了還不行嗎?
燕蘅一氣之下將那符咒毀的徹徹底底,渣都不剩,回房睡覺去。
神經(jīng)病,大晚上不睡覺在院子里吹著冷風(fēng)思考人生,吹塤充文藝范苦情男,他有病吧?他就是有?。?p> 愛誰誰!老娘不管了。
燕蘅躺在床上,閉眼強(qiáng)迫自己進(jìn)入睡眠。
一曲奏罷,季遙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這招也沒用啊!
這招還是向朔陽峰的一個師弟討教來的。師弟年紀(jì)不大,修為不高,甚至長相也不算拔尖,偏偏抱得美人歸。師兄弟向他討教,他可是得意洋洋地說自己是投其所好。那位小師妹喜歡樂理,師弟便天天為她撫琴。小師妹愛好美食,小師弟就每日送愛心甜點(diǎn)。小師妹愛好舞劍,師弟便與她一起修習(xí)劍法。
但燕蘅不是這樣的。
燕蘅喜歡什么?阿蘅喜歡習(xí)字,他除了送筆墨紙硯外也做不了什么,更何況筆墨紙硯阿蘅不缺。樂理?阿蘅的確喜歡,但她的琴從未奏響,至少在他面前是這樣的。美食?呵呵!叉出去,阿蘅厭食,好在對身體無礙,至少目前不能催逼過甚。
和誰求助嗎?師尊?那個為老不尊,整日以作弄他為樂的師尊,不給他使絆子就不錯了。成昀?胳膊肘朝外拐的小子,整日師姐長師姐短,看著心煩。尹師叔?別開玩笑了,他和尹師叔根本不熟,人家和燕蘅好的像是親師徒,不給他找麻煩都謝天謝地。
季遙想起奇珍閣和用戶舉止親密的男子,眸色越發(fā)暗淡。
走進(jìn)房內(nèi),他坐在榻上,屏風(fēng)之隔,燕蘅問:“你到底喜歡我哪了?”
莫名其妙。這感情和這個人一樣莫名其妙。
她說:“我們才一起呆了多久?真正在一起的時間有多久?到底是為什么?”
很久了,我們呆在一起的時間很久很久。久到你會向我露出一個笑,久到你穿越人海向我伸出手。久到,我在失去你的時候,痛徹心扉。
燕蘅沒有得到回應(yīng),用不可思議的荒謬語調(diào)說:“你別告訴我是一見鐘情??!”
所有的一見鐘情都是見色起意。她不信這鬼話。
季遙頭痛地扶額,道:“阿蘅,睡吧!”
燕蘅沒有動靜,季遙卻知道她在等著自己的答復(fù)。
不知何時,面前站著面無表情的姑娘,神色冷郁。
燕蘅咬牙切齒:“你最好別讓我后悔!”
季遙笑了:怎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