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也顧不得去撿黃金,忙擋著那兩個家丁,“別……馬我不賣了,不賣了……我這就把他們拉走……”
可丟了臉的方炳怎么可能就這樣作罷,“錢我已經(jīng)付了,馬要怎么處理就是本大爺自己的事,你滾開,少管閑事!”
“可是這……這……”老漢沒讀過書,卻也明白馬是沒有過錯的。
邊上一個人拉住他低聲道:“你知道這是誰嗎?他可是回春堂的東家方老爺,你惹得起嗎?兩匹馬而已,算了算了,搭上命就不值得了,快讓開……”
老漢家有老小照顧,一聽這話,頓時不敢再攔了。
他雖然舍不得馬,但他要是死了,老伴和孩子們怎么辦?
他咬咬牙,嘆息了一聲,別過臉去不忍再看那馬。
幾個家丁扯著馬韁,馬兒似乎有所感應(yīng),就是不朝前走,家丁著了惱,幾鞭子下去,馬屁股上就落下了數(shù)道血痕,但馬兒依舊四蹄穩(wěn)健,分毫不移,還將兩個家丁給拉倒了。
方炳大怒:“直接給我弄死,不必拉出去了!”
“是?!奔叶〉昧肆睿闷鹗直鄞值哪景?,就要朝著馬頭敲了下去。
馬市之上,馬販子和買馬的對這場景司空見慣,神情木然。
封長情卻瞧的心中一緊。
無論如何,馬沒有犯任何錯,更何況那人是方炳。
她對方炳可謂厭憎惡心。
想也沒想,她從一旁隨手抄起一塊石頭丟了過去,正好丟中那家丁的手腕。
“啊!”家丁吃痛,木棍掉在了地上。
“誰?爺處置爺?shù)鸟R,是哪個不要命的敢壞爺?shù)暮檬??!”方炳怒聲道?p> “我?!币坏狼宕嗟穆曇繇懥似饋恚娙俗园l(fā)向兩邊讓開,封長情慢慢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
“你——阿……阿瑩!”方炳本來正要大罵哪個不長眼的,卻看著那忽然走出的少年怔然失語。
那彎彎細長的眉,那又大又圓的眼,那模樣,竟長得和自己早逝的妹妹一模一樣!
可那眼神——
方炳驀然回神。
這個少年眼神冷漠卻沉穩(wěn),一點也不像他的妹妹方瑩,永遠的溫柔如水,含羞帶怯……
“這馬我要了?!狈忾L情掏出一張銀票,走過去,塞到了賣馬老漢的手中,“兩匹?!?p> 老漢愣住,不知如何是好。
封長情已經(jīng)去牽馬。
幾個家丁反應(yīng)過來,立時將封長情團團圍住。
方炳罵道:“你瞎的嗎?這兩匹馬,爺已經(jīng)買了!”
封長情也不回他,有些生疏的拉住了馬韁,走得近了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馬不是眼睛瞎了,而是受了傷。
腦海之中,不斷響起唐進的提醒,“你輕輕摸一摸白馬的馬鬃,撓一撓它耳后那塊皮膚,這匹是母馬,脾氣大,你只要讓它聽了你的,公馬也會聽你的?!?p> 白馬?
封長情瞧著那勉強像是白色的灰馬,手指試探的搭上了她的馬鬃。
幾個家丁見她對他們不理不睬,恍若無人的看馬,頓時怒了,再加上她方才一出手,原本拿木棍的家丁手腕便脫了臼,此時更是怒火中燒,木棍毫不猶豫的就朝著封長情的身上打了過去——
人群之外僻靜處,有一輛樸素的馬車,車轅上坐著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瞧見這一幕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他和車上的主子,將方才那一切瞧的是一清二楚。
這兩匹馬,也的確是萬里挑一的好馬,胖子不識貨,還要打殺了,主子本來要他去將馬買了,卻不想忽然冒出個小小少年,搶先一步掏了錢。
不過瞧這少年裝扮,應(yīng)該出身普通,瞧著也瘦弱,絕對不是這些家丁的對手。
他等著主子下令就去接手馬匹,料理那胖子,卻沒想到主子竟然一聲不吭,他以為主子沒在看了,回頭卻發(fā)現(xiàn),車簾被掀起了一角——主子在看!
那怎么還不下令?
主子雖然偶有冷血,但也不會想要看著那么漂亮的少年血濺當場吧?
他又焦急又擔心。
那邊已經(jīng)傳來慘叫聲,他不忍回頭,就怕看到那少年的慘狀,但又好奇,糾結(jié)之后,只斜過一個眼角掃了一下,卻忽然轉(zhuǎn)過身,瞪大了眼睛。
只見牽馬的素衣少年隨手抓住家丁打來的木棍,那家丁便使不出力氣,少年再一揮,家丁被甩出三丈遠去,剩下的兩個家丁也被嚇到了,不由分說揮舞著木棍上前,少年用手臂擋了一下,然后左右各踹了一腳,那兩個家丁就臉色慘白,跌倒在地,痛的發(fā)不出聲音來。
不止是車轅上的少年,就是圍觀的人和方炳都嚇呆了。
一個看著十一二歲的半大孩子,竟隨手就把三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弄的人仰馬翻!
方炳后怕的咽了咽口水,“你……你……你這個混小子,你給爺?shù)戎?!”說罷,帶著一群殘兵敗將很快消失在馬市。
“我等著?!狈忾L情冷冷接下戰(zhàn)書。
看熱鬧的人也不敢再看,紛紛散去。
腦海中,是唐進冰冷的聲音,“你聽不懂我說什么?撫一撫她的馬鬃……”
封長情切齒。
她也想。
但這馬,她真的有點望而生畏,是以手僵了半晌都摸不上去。
空間里,唐進恨鐵不成鋼。
封長情前世可是馬術(shù)好手,怎的自己認識的封長情像個懦弱的小白兔?到底是上輩子的記憶騙了他還是他的眼睛有問題?!
“我……”
忽然,唐進渾身僵住,封長情說了什么,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他從靈域之中看著不遠處樸素的馬車上,那掀起車簾露出的半張如冠玉一般的臉,整個人像是墜入了無底的深淵。
“我叫唐進?!?p> “原來你是海陵王世子!我居然和海陵王世子做了朋友!”
“打常州?我去啊,那里我最熟悉了……”
“你快走,這里我擋著!”
“白瑾年,她是攸宗的公主,我怎么辦?”
……
前塵往事奔涌而至,恨意翻滾。
他看著那半張臉,雙拳緊握,渾身顫抖。
就是這個他最信任的好兄弟,誅他滿門,屠他愛人,親手將他打入無盡深淵。
就是他!
“白瑾年?!彼浔耐鲁鋈齻€字來。
還在糾結(jié)要不要撫馬鬃的封長情聽到了,冷不丁打了一個寒噤。
她被這充滿恨意的三個字嚇到了。
白瑾年,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