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走后,我就留在山坡上,安靜的聽講。
老者出身高貴,知識淵博,博覽古今,無所不曉,但可能以往教的都是天賦異稟,多智近妖的角色,哪怕在不濟,也都是常識貫徹之輩,靈氣覺醒之徒。
我這個年紀,說實話,他挺尷尬的,也算是對老者能力的一種考驗了。
從我們的對話中得知,老人已經(jīng)真正的靈氣全無,不能通過正常的人體脈絡(luò),在我身體內(nèi)行走靈力,感悟精氣,交其功法了。
人體的經(jīng)脈,太過纖細,而且功能不一,沒有充實的靈氣基礎(chǔ)和經(jīng)驗豐富的人指路,還不如一步步自行修煉,穩(wěn)扎穩(wěn)打來的容易。
而師父的靈氣殺敵有余,教學不足,更何況是這種,連老者全勝時期,都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細的活計,一不小心就是經(jīng)脈盡斷的下場。
更別提我尚且年幼,筋骨不全,脈絡(luò)不清,急于求成的拔苗助長,對我來說并不是什么好事。
雖然有些失落,但老者卻不以為意,循循善誘道:“人體的屬性,受先天因素影響太多,若是功法不和,盲目為之,哪怕前期進步神速,也不過是鏡花水月,無本之木罷了,到頭來不是缺乏后勁,就是暗傷林林,往往事倍功半,得不償失,在好的苗子,終究也不過是個莽夫而已。”
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這就是老者沒有著急教我的原因,而是先從以理論入手,為我打好基礎(chǔ),日后在根據(jù)我的靈氣走向而定,并不是隨便盲目教學,填鴨講義。
聽著老者的解釋,我對他教學嚴謹?shù)膽B(tài)度,肅然起敬,也為自己有一個好老師,而興奮不已,漸漸放下了戒備的心。
雖然有交易的由頭,但是老者完全可以不用那么麻煩,大可以隨便教我一些不錯的功法,敷衍了事。
師父也不會多說什么,畢竟是法不外傳,功不外露,更何況是獨門絕學,敝掃自珍才是正途。
可老者沒有,為人師者,能夠坦然無私的傳道授業(yè),解決疑惑,還因材施教,不由喜惡,不偏心,不得不說,除了人之常情,為了生存和族人,迫不得已的做些手段以外,的確是位恪盡職守的至圣先師。
只見老者,就著爐火,仰天而立,對我徐徐道來:“世間萬物皆由靈氣而起,靈氣孕育眾生,有先天后天之別,強弱之分。而我們體內(nèi)的靈氣,更可以通過修煉而來,而修煉的強度和修為,決定一個人的境界,所以提升靈力的功法很重要,它決定了一個人的成長速度,心境,后天的層次,當然世上存在著不少天賦異稟之徒,有著強大的內(nèi)源和靈氣吸取速度的體質(zhì),天生的在修煉上就高人一等,或者高好幾個層次,這種東西雖然可遇不可求,但不是沒有,卻不是每一個人,得到前人所受,都能功法有成,這就是關(guān)鍵,哪怕是仙人之后也不例外?!?p> 我深以為然的點頭,就像書中的每一個大俠,他們的孩子雖不至于草包,但無一不是平庸之輩。
是天賦不夠?韌性不足?還是功法不好?
恐怕最重要的還是契合度的問題,你認真想想,如果讓郭靖去學習左右互搏術(shù),黃蓉學習七傷拳,那怕他們在執(zhí)著堅韌,天資聰慧,不協(xié)調(diào)的東西,就是不協(xié)調(diào),怎么努力都是枉然,當然不行。
老者的話術(shù),逐漸的為我打開了一扇,新的,未知的天窗。
因我年紀還小,正式的教學,只能從最基礎(chǔ)的開始教我。
不過老者可能對最基礎(chǔ)的教學有些誤會,哪怕我是擁有三十來歲靈魂的人。
就讓我短時間就記住,人體經(jīng)絡(luò),氣海,大大小小總計七百二十來個穴道,還要知道他們的用處,引用方位,如何發(fā)力。
我的天啊,我好像聽天書一般的看著老者,聽著他在哪滔滔不絕的,吐沫橫飛的激情演講。
莫非他真以為我是天才?太看得起我了吧。
我咽了咽口水,呆若木雞,傻愣愣的坐在原地。
終于熱情洋溢了半天,老者可能好久未得人師之樂的結(jié)束了“基礎(chǔ)”教學,有些余味未盡的轉(zhuǎn)頭看向我,微笑著問了一句:“你記住了嗎?”
我誠實,堅定的搖了搖頭。
心中的草泥馬,奔涌而過,我覺得這已經(jīng)不是我笨不笨的問題了,而是需要很長的時間去學習,去了解的好不。
什么一目十行,過目不忘,聽而成誦,走馬觀花的就能靈魂入腦,說的這么輕而易舉,人家鉆研了一輩子的東西,就讓我瞬間領(lǐng)悟,不存在的好嘛,我就是個普通人,別把我想的那么厲害行不行。
他不知道,我不識字嗎?剛說完就要我記住這么多,讓人頭暈眼花,聽都沒聽過的名詞,還不給教學資料,溫習時間,豈止是難為我那么簡單,你在逗我?
我怨毒在心里瘋狂的吐槽著老者,收回剛才格盡職守至圣先師的那句話。
好在老者若有所覺,可能只是習慣性的一問罷了,咳嗽了兩聲,掩飾了氣氛的尷尬,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那都是以后要學的東西,大概了解下就好?你現(xiàn)在有什么特別想知道的嗎?”
這個話題轉(zhuǎn)移的好,我暗暗伸出大拇指,也多虧他如此急智,問一個三歲小孩那么多,也虧他做的出來,不過我想知道的東西就太多了。
微微執(zhí)禮,完全不把剛才暴躁的情緒放在心上,恭敬的道:“剛才聽聞師父叫您燎爺,請問老師如何稱呼?”
沒錯,我一直都很好奇,老者的來歷,難得如此機遇,多了解一些,也沒什么不好,畢竟以后,還要在一起一段很長的時間。
老者本來興致頗高的情緒,頓時變得有些落寞起來,取過一瓶師父留下的燒酒,坐到我身旁,遙望遠方,輕抿了一口,淡然道:“斷國,遼西公,斷燎。”
“公是王爺,王侯的意思嗎?”我輕皺眉頭,面帶疑慮,果然來者不凡。
“不,遼西公,是你們皇帝冊封的,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可以理解為我是斷國的皇帝?!崩险叩汇皭澋恼f道,就像是想吃什么一樣。
“皇,,皇,皇帝?!蔽页泽@的看著老者,心里的震驚無以描述,雖早有預(yù)料,卻不曾想在我身旁為師者,竟是一國之君。
老者滿不在乎的把酒放在一邊,毫無形象的躺在地上,看著滿天的繁星,不悲不喜的道。
“都是過去的事了,段國已名存實亡,現(xiàn)在的我們沒什么兩樣。”
“老師介意嗎?”我收拾起震驚的情緒,泰然的隨著老者一樣凝望星空。
“會難受,會不甘。”
“我也是?!?p> 老者輕皺眉頭,微微的斜了眼,同樣惆悵的我,心下有些好笑。
“你年時尚短,雖出身卑微,但有我和你師父相助,料想以后若不是太大風浪,應(yīng)可逍遙一生,應(yīng)何會有難受,不甘之情?!?p> “老師,您信命嗎?”我沒有直接回答老者,他不會懂我的,但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了。
“天意不可違,但人定,,,,,”老者欲言又止,失落的嘆了口氣,大大的吞了一口烈酒,辣的他有些咳嗽。
“活著,總歸是有希望的?!蔽遗牧伺睦险叩谋巢?,為他捋順酒氣。
老者被辣的赤紅的雙眼,緊盯著我的眼睛,好像要把我看透一般,仍舊咳嗽不斷。
我泰然相對,老者已經(jīng)全無威脅,又沒有利益沖突,不然師父也不會把我放心于他。
更何況藏在腰間的匕首,足以要了老者的命。
半響,老者搖了搖頭,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
“老朽耄耋之齡,坐擁帝位,生平閱人無數(shù),鳳毛麟角也好,傲世天驕也罷,蕓蕓眾生莫不過名利二字,說你潛龍勿用,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你卻不急于求取曠世功法,說你碌碌無為,你還一心向?qū)W,凜然悟道不怕苦悶,循序漸進,我觀人數(shù)十載,卻唯獨還是看不透你,小小智齡,莫非你是佛陀不可,哈哈哈”燎爺有些好笑的說道。
“因為我信命,一味地強求反而不美?!蔽易旖呛Γ敛唤橐鈱Ψ降脑u價。
“你就不怕錯過,更多的好東西。”燎爺有些玩味的說道。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順其自然吧?!?p> 燎爺看著我毫不做作的眼神,不知道怎么的從心底生出一股無力之感。
“不后悔?”
“后悔也無用。”
“好小子,但愿以后面對其他事情的時候,你也這么坦蕩,不要后悔?!绷菭攲W著師父的樣子,摸著我的頭,把我剛剛洗好的頭發(fā)弄得賊亂。
“我盡力?!?p> “嗨”燎爺有些意興闌珊的收回了手。
“知道嗎?你又救了自己一命?”
“嗯?”我瞬間眼神立變,在無剛才的親切之感,猛然把手放在腰間,翻身向后,壓低身子,眼神四處亂轉(zhuǎn),尋找著潛在的威脅。
但是仍舊徒勞無功,卻毫不放松警惕,像一只緊繃著的青蛙。
燎爺在旁撫須而笑,我卻緊張的要死,暗怪自己粗心大意,全無準備。
“好了,好了,放松放松,我說過了,我已經(jīng)靈氣全無,這里也沒有什么后手,不用那么緊張,你還不相信你師父不成?”燎爺嬉笑的說道。
我卻還像驚弓之鳥一樣的看著他,絲毫不敢懈怠。
燎爺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為自己的多嘴,還是為自己的良心。
轉(zhuǎn)過身后,不去看我,自顧自的說道:“如果我要害你,你早就死了,我說的救了你一命,是在未來?!?p> 見我仍然無動于衷,只好躺在地上繼續(xù)說道:“其實做你老師之前,我已經(jīng)做好三步后手的準備,第一步,若你貪功冒進,持寵而嬌更好,我可以教你一門短時間之內(nèi)迅速提升的法決,三月之內(nèi)就可以到達開碑力石的程度,缺點就是和你師父一樣,若無我獨門手段,恐怕終身殘廢就是你最好的下場?!?p> 我瞬間冷汗布滿全身,握著匕首的掌心上都是汗水,燎爺卻仍在飲酒,毫無下文。
深呼吸控制好自己的情緒,還刀入鞘,就像他說的,如果他真的要害我,有心算無心,我怎么也抵擋不住。
走回到燎爺身邊,看著爐火,用衣袖擦干臉上的汗?jié)n。
“第二步那?”
“嗨,終究非池中之物啊。”燎爺心里暗嘆,繼續(xù)道:“若你穩(wěn)妥持重,待你功有小成之時,毒入腑臟,以你那時成績和師徒之情,料想讓樂爺放過我的族人也不是不可能,而你們最多是浪做游俠而已,也沒什么不好?!?p> 伸手烤了烤火,顫抖不安的心終于開始平靜下來。
“也是我目前正在做的事情,大家雙贏確實不錯,只是你們應(yīng)該沒考慮過我的父母親人吧?!?p> “如果你不介意,到時候完全可以和我們一起走,他鄉(xiāng)之地,還有我們的族人,不會虧待你們的。”燎爺對答如流,我們就像是在博弈一樣,辯論著對方的棋子。
“恐怕不容易。”能俘虜國之君主,以身為奴的人,那可能讓人家從眼皮子底下輕松溜走。
“活著就有希望,你說的。有些事不做就永遠都沒機會。”老者不以為然,生不過是為了更好的活著,而不是為了卑躬屈膝,他可以臥薪嘗膽,這是手段,但他不認命。
狠狠地飲了一口烈酒,瓶落擲地有聲,寒風呼嘯而過,我卻比任何時候還要清醒。
“第三步,你會放過我嗎?”
“我不知道,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燎爺毫無保留,相當坦率。
“真可怕,我本來已經(jīng)相當尊敬,敬畏您了,這些都告訴我以后,您打算怎么辦?!?p> “這不應(yīng)該問我,而是問你自己才對,現(xiàn)在我把所有人的性命和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是生是死?!绷菭斂粗业难劬ζ届o不已。
“都在你一念之間?!?p> 我深深地呼吸著空氣,卻感覺越來越壓抑。
“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還是個小孩子,這樣不好吧,更何況你們還要害我?!?p> 燎爺轉(zhuǎn)過身軀,不在看我。
“將心比心,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先不說那些意外,就算真的僥幸成功了,我這殘軀也注定不得茍活。而我總有種感覺,冥冥之中,或許你能帶他們活的更好,而不是我,反正都是賭,我想相信自己,任性一回也沒什么不好。”
孤懸高月的晚上,老者的背影說不出來悲涼。
我自問不是什么悲天憫人之徒,也不以救世主自居,人命在我眼里,只有親疏之別,他還真看得起我,果然瘋子的想法,都不同尋常。
他不曾懇求,不曾囑托,就那么隨隨便便的把全族人的性命交到我一個幼子的手上,而且剛剛還吵吵把火的說要害我,是他瘋了?還是我瘋了?
這是機遇嗎?這當然是機遇,以老者身份的傳授,開誠布公的推心置腹,都已經(jīng)指名道姓的擺好了車馬炮,就等我開陣,讓我先走。
此乃陽謀,我竟猶豫不決,徘徊不定了起來,不過稍微想想,也就想通了,我如浮萍,沒的選擇,以后的路更沒人知道。
沒有天賦,沒有背景,哪怕靠著師父的面子能混個護院,又怎么會知道那天的不測風云那。
有心算無心,又有多少人陽奉陰違的算計你,對比起來老者已經(jīng)算是坦率的多了,將心比心,錯過了這一次,以師父的身體,恐怕我終生就永無出頭之日了。
我不貪戀權(quán)貴,我也不想做救世主,可我得好好活著,我需要有獨善其身的能力和資本,才能茍活于亂世,我想活著。
既然命中注定多災(zāi)多難,我還是更愿意,自己能夠掌握的選擇去走。
執(zhí)禮于地,言辭懇切的道:“請老師育我成才,他日若有所得,必當護其周全,若違此言,甘受魚鱗之行。”
老者微笑頷首,把我攙扶起來,朗聲道
“相信我們的選擇都是對的?!?p> “那就順其自然吧?!?p> “哈哈哈”
朗月當空,一大一小的兩個影子在山坡上仰天長嘯,不知是對自己的譏諷,還是對前路迷茫。
漆黑無人的角落,一道暗影,慢慢沉入地面消失不見。
黎明的曙光,逐漸來臨,我的新生正式開始。
浮華藏夜
昨天事情太忙了,不想水,又迷糊,沒靈感,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