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高考
分班之后，很多個課下，肖兵會拉上他的好兄弟袁野，一起站在沈念班級門口，假裝在聊天或打鬧，眼神卻偷偷地看向沈念。沈念不是沒有察覺，但她一直是家長和老師眼中的乖學(xué)生，實在不想惹來非議，什么事情她都想等高考之后再說。于是，在走廊或在操場再碰到肖兵時，她都故意不理睬他，打消他的熱情，她以為他還會像從前一樣一直等她。
高二那年，沈念的父親沈長林生了一場大病，家里的積蓄花得一干二凈，甚至連買米買菜的錢都拿不出了，陳英只得向娘家借了筆錢才勉強度日。沈長林的幾個弟弟妹妹怕被借錢躲得遠遠的，很久不和沈長林來往。
陳英那一年一下子憔悴了許多，更是感到對生活深深的絕望，一家三口都靠她一個人的微薄工資支撐，讓她對未來不知所措。但她畢竟是一個母親，無論如何她都要表現(xiàn)堅強的一面給孩子看，因此哪怕再苦再難她都是強忍著淚水平靜地面對沈念。
沈念也感受到了家里每況愈下的艱難，在學(xué)校她變得更加敏感、自卑，說話越來越少，每天只是悶著頭不停地學(xué)習(xí)，到了高二的期末考試，沈念居然考到了班級第五名，這是她上高中以來取得的最好成績，她喜極而泣地想：生活還是有希望的。
隨著沈長林的一天天康復(fù)，沈念感到天變得更藍了，樹更綠了，連風(fēng)都更甜了。
“搬家？我們搬去哪兒?。俊鄙蚰罾Щ蟮赝赣H已經(jīng)打包好的一個個包袱和箱子。
“去你姥姥家，你舅舅舅媽去外地做生意去了，剛好我們陪你姥。”陳英說。
“那我爸去嗎？”
陳英思量再三還是說出口了：“我跟你爸離婚了，他現(xiàn)在身體都好了，自己上班能養(yǎng)活他自己?！标愑⒄f著淚珠像斷了線一樣落下來：“媽媽這一年真的是太累了，要不是有你，我都不想活了，你看你爸家哪有一個親戚來幫咱們？都是一群自私鬼！要不是你姥給我的錢，咱們一家人都得餓死?！?p> 陳英哽咽著繼續(xù)說：“跟他這日子我真的是沒法再過下去了，我對他沈長林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這房子、家具、電視、洗衣機，我一樣都不要，你媽我就是想凈身出戶，我再也不想看見他了，跟他在一起我過得像個鬼一樣啊……”陳英開始忍不住地抽泣。
沈念眼圈通紅，鼻子酸澀，淚水決了堤。她就像被人施了定身咒，周遭滿是寒氣，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她心疼母親，知道母親的艱難，可那一時刻她更知道自己的家沒了。
過了許久，“媽，咱們收拾東西走吧，車找好了嗎？”沈念抹干已經(jīng)哭花的臉，用清脆的聲音問陳英。
“找好了，應(yīng)該快到了?！标愑⒌难劢且廊粠I，她拉住沈念的手：“你想好了，要跟媽走嗎？”
“嗯。離婚就離婚嘛，你以后過得開心就行。我沒事的。”沈念用滿不在乎的語氣回陳英。
陳英的雙手緊緊握了一下沈念的手。
沈念知道母親這么多年的不易和傷心，她怎么可能舍得讓母親一個人過。
搬到姥姥家之后，沈念仿佛沒受任何影響，每天精神抖擻地上學(xué)放學(xué)，她沒有向任何一個朋友說起過這件事。
那時，沈念有很多次想去找肖兵，告訴他，她的難過，希望他能給她安慰。當她終于決定去找他時，卻從仍和肖兵一個班的徐亞亞那里聽說，肖兵已經(jīng)和另一個女生在一起了。
據(jù)說是那個女生主動追求的肖兵，沒用多久，他就答應(yīng)了。
沈念知道那個女生，留著齊耳短發(fā)，身材纖瘦，沈念曾聽她說過幾次臟話。肖兵喜歡的是這樣的女生嗎？男生都是這么好追嗎？男生對一個人的喜歡可以說停就停嗎？沈念不想相信，可又不得不信。
因為在一次放學(xué)時，她親眼看到肖兵推著自行車和那個女孩走在一起，女孩穿著一件短款的牛仔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T恤，兩個人走出校門，女孩便坐上了肖兵的自行車后座，隨后女孩的右手攬住了肖兵的腰……
指甲深深陷入沈念攥緊的掌心……
高考終于結(jié)束，整個高三沈念的成績都不穩(wěn)定，高考后估分她估的分數(shù)大概也就過二本線30分左右，并不理想。
填報志愿前，沈長林來到了沈念姥姥家。這一次，陳英和沈長林的意見難得的一致了一回。他們讓沈念自己決定報考哪個大學(xué)，哪個專業(yè)，因為他們也確實不懂。
沈念從頭到尾地翻看了幾遍寫滿各個高校和專業(yè)的《高考報考指南》，從中選擇了一所中文系學(xué)費最低的大學(xué)，一來，這個學(xué)校分數(shù)線比較低，她有把握讀她最喜歡的中文系；二來，她知道即使是最低的學(xué)費，對母親來說都有不小的壓力。
陳英和沈長林離婚后，為了讓女兒跟她過，一分撫養(yǎng)費都沒有向沈長林要過，她下了狠心，要獨自供女兒讀完大學(xué)。幸好，沈念的姥姥是退休干部，每個月都有退休金，姥姥幫助陳英母女暫時解決了吃和住的問題。
高考成績公布，沈念果然考入了她所填報的一所偏遠大學(xué)的中文系，收到通知書那天，陳英比沈念還要高興，陳英的雙手把紅色的錄取通知書摩挲了很多遍都不肯放下。
辦升學(xué)宴那天，沈念看著母親很多年都沒有如此開心的臉龐，眼睛不合時宜地濕潤了。
又是一個北方的九月，天高云淡，空氣中帶有酣暢的清涼，陳英本來很不放心沈念一個人去那么遠的學(xué)校報到，還好在報到前的十幾天一個女孩打電話來找沈念，說是和她考上了同一所學(xué)校的化學(xué)系，希望能和沈念一起訂機票去學(xué)校。陳英一聽就同意了，有個伴兒一起去她就能放心多了。
這個女孩叫姜蕾，個子和沈念差不多高，梳著長馬尾，白白凈凈的臉上長著幾顆小雀斑，有些矮的鼻梁，細長溫柔的眼睛，看上去很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