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浮世事(上)
“在這世上的人有民族之分,也有種族之分,千百年來,各種族的人互不干涉,各自生活和樂??墒沁@日子越過越好,欲望就越發(fā)可怕。同是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生靈,其他種族有著或少或多的特殊,人啊,不甘于這種平凡,排除異族的口號越喊越烈,終于,戰(zhàn)爭爆發(fā)了。無論朝代如何更替,排異的戰(zhàn)爭無休無止,最后,只剩下與人最像的南楚隱藏在茫茫人世間?!闭f到南楚,傅靈頓了頓,她抬起雙眸,直直盯著楚哀的眼睛,可楚哀卻只是微微一笑,饒有興趣聽她講故事的樣子,她也不急,繼續(xù)說著“南楚人生性隨和,不喜爭斗,千百年來從不參戰(zhàn),他們外貌出眾,只是在十六歲之后容顏不改,直至生命終結。他們混在人群中過著正常人的生活,為了不讓周圍的人發(fā)現(xiàn)異樣,到了一定的時間就悄然離去,顛沛流離。隨著戰(zhàn)爭的蔓延,天下異族一一被屠殺,南楚君主下令避世求全?!?p> “靈妃是在向本宮介紹南楚這個已經(jīng)消失的種族么?”
傅靈輕笑一聲,暗探這人裝傻的演技倒是十分優(yōu)秀“不,臣妾是想給娘娘講一個人的故事,娘娘猜猜他是誰?”
“這么有趣,本宮聽聽。”
“聽說這南楚皇室的王爺一直相信人并非全是壞的,只是要慢慢讓他們接受異族的存在,早晚有一天南楚的后人也可以生活在光明里,于是他不顧族人勸阻,帶著全家老少來到京都,起初經(jīng)商,卻發(fā)現(xiàn)若要解除偏見,要從統(tǒng)治者身上下手,他又入朝為官,陪伴先帝,為其治理天下出謀劃策,一下子就是二十載。二十年來,他一邊隱藏身份為天子分憂,一邊想盡辦法弱化矛盾,也算是維持了短暫的和平。然而,先皇駕崩,一代的安寧隨著新帝的登基被打破,莫氏一家的崛起激化了朝堂之上的權謀斗爭,莫家又是激戰(zhàn)派,不顧這位王爺制止,堅持排查異族,以絕后患。這位王爺是兩朝元老,傳聞他有一丑女,性格粗魯跋扈,而皇上當年身為太子,為了籠絡政權只好娶其為妻,登基之后,為了分化朝權,再加上皇上真心厭惡王爺?shù)呐畠?,于后宮前朝皆是冷落這家人,相反重用莫家,聽信激戰(zhàn)一派,排查有無漏網(wǎng)異族?;噬系腔?,便排查了三年,一日,南楚的幾位小童偷偷從避世之處溜出來到集市玩耍,童叟無欺,讓旁人察覺了異樣,這一跟,便發(fā)現(xiàn)了還有這一族漏網(wǎng)之魚,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王爺為保族人竭力制止,惹了皇帝厭煩,莫氏黨派在側(cè)煽風點火,日復一日,王爺失權,皇上屠殺南楚異人,莫氏趁機誣陷王爺幫襯南楚一族是蓄意謀反,皇上于是下令將王爺一家滿門抄斬?!备奠`勾起唇角,走進楚哀,逼她看自己“皇后說,這位王爺是誰,他的女兒又是誰?”
這段故事,旁人是可能也萬萬不能知道的,她呼了一口氣,可是氣息已經(jīng)顫抖,她咬緊牙根狠狠地盯著傅靈“靈妃倒是很會編故事?!?p> “哦?編故事?皇后娘娘,您真是無趣,臣妾都說的這么明顯了,您那樣聰明的人,為何還要裝糊涂呢,是真是假,您心里自然知曉?!币姵Р谎哉Z,傅靈又接著說“臣妾新學了一首詩,‘雨歇云如隔座屏。薰風搖動一天青。今年五十平頭過,又喜清歌洗耳聽。浮世事,絕曾經(jīng)。此生應直斗牛星。且傾田舍黃雞酒,敢望君家白玉庭?!@首詩,倒像是在說故事里的王爺,更像是在說,娘娘的父親,楚相呢。”
是啊,父親一生為了大齊,只是可憐地祈求不要又種族的偏見,最終都沒有求來安寧,反而卻付出了生命,一句誅九族,全家老小成為死囚,齊齊跪在充滿無知與冷酷的菜市口,那場面可真壯觀啊,忠臣的腦待托著閘刀,濺起來的鮮血浸透了這座城,他可真仁慈,那日免了他的禁足,莫錦央更是好心,引來她一同觀賞,看她的父親母親倒在這片骯臟的土地上,就連尸首都無人安葬,任冷血的禽獸啃食……
見楚哀面色已然慘白,傅靈收起了愚弄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堅定,“南楚女子體寒不易生育,全族上下不過三千,楚相多年來的委曲求全為敵賣命也沒能拯救這三千生靈?!?p> “你是誰?”楚哀回國神來,可是心口的絞痛不能讓她再裝淡定,她喘著粗氣,雙腿顫抖著已經(jīng)站不穩(wěn),傅靈上前扶住她。
“南楚藏身之地被發(fā)現(xiàn)時,皇室已經(jīng)知道躲不過了,帶兵迎戰(zhàn)可是南楚總共三千余人,怎能提檔得住人族的軍隊,勉勉強強守了三日便被攻破了,人族軍隊進來后就是屠殺,一直逼到皇室的宮殿,父王和其他王爺都已經(jīng)戰(zhàn)死沙場,宮室中只有婦女孩童。本來我們都打算隨走的人去了,可是南楚不能滅啊,母后帶著我們躲在廚房的地窖,可是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他們向井下射箭,母后死死地把我壓在身下,我才留了一條命?!闭f著她撩起袖子,手臂上有一條觸目驚心的疤,是箭劃過手臂留下的“等他們都走了,我逃了出來,卻被人販子抓住了,好巧不巧趕上選秀,一位傅姓商人的獨女未成婚,本來是必須入宮的,可是她竟然和他家下屬有染,入宮女子不干凈不是要誅九族的?于是啊,他們就買了我,讓我假扮這個小姐入宮,我本來已經(jīng)覺得沒有希望了,我一個人,怎么能報這滅族之仇?可是上天有眼,安排我到仇人的身邊,這都是命啊。楚哀,難道現(xiàn)在你還和你父親一樣,傻傻地相信這世上的人不全是壞的?還相信求和可以保住生命?”
“我自然不信!”楚哀的臉上早已覆滿淚水,這所謂的感化與真情,是何等的笑話啊。
“楚哀,你是南楚的郡主,南楚只剩下我們二人,我們要報仇,莫家,皇帝都得死!楚哀,你知道么!他們都必須死!他們都必須去地獄告慰我們的族人!”傅靈抓著楚哀的肩膀拼命地搖晃,雙眼的憤恨如同火焰吞噬了她所有的美好。
楚哀吸了一口氣,拭去臉上的淚水,勾起唇角,露出妖艷的笑容,卻散發(fā)著一股陰森的寒意,讓傅靈不覺戰(zhàn)栗“你今日說的這些,可是暴露了你異族的身份,還想拉本宮下水,編一些可笑的故事,真是有趣。”
“你不信我?那你看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