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清秋 煙鎖了重樓(4)
南天云:不是說好的好好學(xué)習(xí)不玩手機了嗎?
葉云軒回到家后看到曲如云的企鵝頭像還亮著,在經(jīng)過夜晚的冷卻后,他的心情也好上了很多。
只是片刻,她就回了一條消息過來。
北海霧:也不知道是為了哪只大笨豬。消息后面還附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傻乎乎的。”葉云軒喃喃道,心中卻是一暖。抬眼看了看時間,十一點二十了。
得叫她睡覺了,他這樣想到,擺弄著手機。
南天云:都十一點半了還不睡?
北海霧:這不是還有十分鐘嗎。
葉云軒看后無奈的搖搖頭,真調(diào)皮。
南天云:那我先睡了,你記得早點睡啊。
南天云:晚安安
南天云:安安
葉云軒一口氣發(fā)了三條消息,這才放下手機,把被褥攤開準(zhǔn)備睡覺。
她的頭像又亮了亮,發(fā)來一個甜甜的笑容。
葉云軒看了正想關(guān)了企鵝,卻意外的點開了另一個頭像。
今天的疑惑還是縈繞在他的腦海,就像那只灰鯨,至今還在他夢里游弋。他猶豫了下,還是發(fā)了一條消息過去。
南天云:在嗎?
幾乎是一瞬間,她的頭像就亮了。
青木:在呢。
不知道為什么,葉云軒總感覺和他在一起聊天的時候很舒服,可以敞開心扉像是多年的老友,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沒有絲毫的隔閡。
每當(dāng)和他一起聊天的時候,葉云軒總會想起那個比銀沐更暖的南方,朦朧的光影下讓青木的臉龐變得柔和,同時又是一片迷霧。那片天空上的白云緩慢而冗雜的爬過他們的眼角,落下一片片斑駁的光影。
和青木聊天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當(dāng)他再次抬眼看時間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點半了,匆匆的下了線,躺在床上。
還真是個有趣的人呢,雖然心中的疑惑并沒有得到解答,他還是覺得舒服了些。
漸入夢鄉(xiāng)
深海中的悲鳴仍在他的腦海里回蕩。
“趙主任,聽說我兒子的年級辦了個競賽班?”
“董先生,是有這回事。”
“那你看我的兒子可不可以?”
“這個不太好辦啊,競賽班是學(xué)校向市里申請的,只有三十個名額,我個人恐怕做不了主?!?p> “我向你們學(xué)校捐一棟科技樓,如何?”中年人的語氣顯得底氣十足。
“這個,我確實很為難啊?!?p> 趙主任看著他認(rèn)真的雙眼微微嘆了口氣。
“那行吧,我和校長商量一下?!?p> 中年人從趙主任辦公室里走出來。
“那我就替我兒子謝謝趙主任了。”
等到他走后,趙主任沉默了良久,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王景,聽說你們班有個叫.....”
在大人違心的腐爛世界里,這些也不算過分吧?
反正都已經(jīng)爛透了,虛榮腐臭的氣味也終于越過了學(xué)校,占領(lǐng)了。
王景的臉色陰沉的可怕,手臂的青筋暴起,和他平時溫文爾雅的形象完全不相符。
“侯羽行,來我辦公室一下?!?p> 侯羽行跟在他身后,害怕是自己犯什么事了。
“羽行,老師對不起你。”
到了辦公室,王景張口第一句便把侯羽行驚呆了。
王老師很好,這是全班公認(rèn)的事實。試問有哪個老師會在課堂上聊著青春的話題,試問有哪個老師會為了學(xué)生的早戀苦口說著“黃段子”?
他就像是三班身后不落的太陽,把光明均勻的灑向每一個人,無論學(xué)習(xí)成績怎樣,總是一視同仁。
也許是看出來侯羽行眼中的疑惑,他解釋道。
“你可能今后要繼續(xù)留在我們?nèi)嗔??!?p> 沉默,一片沉寂。
“哦,我知道了,也沒什么的,要我離開我還有些舍不得您和同學(xué)們呢?!焙钣鹦行χf,仰了仰頭。
“不過你的學(xué)費減免我留住了?!蓖蹙翱吹胶钣鹦幸荒槤M不在乎的表情,也放下了懸著的心,他是真的害怕這個孩子想不開,侯羽行的家庭情況他大概知道一些。
隨意的說了幾句,也許是看出侯羽行并沒有什么大問題,他便讓侯羽行離開了。
幾乎是轉(zhuǎn)角的一瞬間,他仰著的頭垂了下來,隨著一同滴落的還有眼角的淚水,摔在地上,濺起幾顆塵埃。
風(fēng)像深深淺淺的波浪一樣吹過來。
今天上午的最后一節(jié)課是體育課,上課鈴一響,拍著籃球的,拿著羽毛球的一同涌向操場。那些粗大骨節(jié)上分明的血管,還有從褲腳里伸出的白嫩大腿,很開心的樣子。
唯有教室里靜靜的,隱隱有人的啜泣。
難受,渾身像封了蠟,骨骼肌肉的縫隙里填滿了鋼針,稍微一動便是萬箭穿心。
昏暗小巷中的霉味,像輕煙一樣鎖住了他心中高高的重樓。
他就生活在這樣一座重樓里,煙霧遮住了未來,肉眼能及的地方是看不透的黑暗。
“喂,抽根煙嗎?”聲音打破了寧靜。
侯羽行沒有反應(yīng),只是緊緊的抱住自己,蜷縮成一個球形。
噠的一聲,那人點燃了香煙,教室里彌漫著嗆人的煙味。
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爸總是那樣,認(rèn)為他做的就是對的,也不曾問問別人的感受?!蹦侨苏f完猛吸一口煙氣。
重重的咳嗽聲里,侯羽行聽不太清楚。
抬頭看了一眼那人,侯羽行認(rèn)識,他是班上最不起眼的那一個人;幾乎與其他人沒有任何交流,不過侯羽行還是記住了他的名字,董峰。
他總是一臉冷漠的把書包背到教室,放學(xué)后再背回去。不管期間有沒有打開過,董峰的那種放浪,是不加掩飾赤裸裸的放肆。他才不會管你是老師還是校長,只要不干涉他就行。
“你可以叫我瘋子?!?p> 侯羽行納悶的抬頭看了他一眼,誰會這樣說自己啊?要不是董峰一臉認(rèn)真的表情,他真的會懷疑董峰是在開玩笑,而他現(xiàn)在明顯沒有開玩笑的心情。
默默的走出教室,侯羽行來到操場上。
獎學(xué)金現(xiàn)在是沒有了,難道自己又要做回那只吸血蟲?侯羽行不服,他真的不服,憑什么一句話就可以否定別人的努力?
胸口悶悶的,壓上了一塊大石頭。他深吸了一口氣,既然有些事是與生俱來的硬傷,那不如讓我學(xué)會堅強與它玩耍。
空氣里開始出現(xiàn)一些模糊的橘黃色斑點,火紅的顏色燒透了藍(lán)藍(lán)的天空。留下了一個永遠(yuǎn)都無法補上的窟窿。侯羽行呆呆的看著這奇幻的一幕,世界不真切的像是幻覺。
他笑了
比出了一個放馬過來的動作。
命運沒什么了不起的把。
至少他現(xiàn)在是這么認(rèn)為的。
同樣的,另一座重樓也被清煙鎖在看不透未來的深淵里。那是清妍的重樓。
“姐姐別哭了,媽媽不是有意那樣說的,媽媽平時還是很關(guān)心姐姐的,我上次看到媽媽給你蓋被褥了。”清墨在一旁扯著清妍的衣角。
清妍揉了揉他的小臉“姐姐沒事的。”
也許是太困了,哄著哄著清墨就睡著了。在無人的時候,清妍又打開那個上了鎖的抽屜,取出她的日記本一頁頁的翻看,會笑也會哭。
“聽說世界的盡頭有一片大海,那里的日出很美呢?!毙∧泻χ跤暾f道。
小初雨認(rèn)真的想了想,“軒哥哥,等到我們長大的那一天,我們一起去找世界的盡頭吧?!?p> 然后她又補充了一句“一起在那看最美的日出,好嗎?”她的臉微微有些發(fā)紅。若是放在以前,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可看著他的笑,確實有種莫名的心安,讓她生出了說這些話的勇氣。
“好啊好啊”他的眼笑的瞇成了縫,稚嫩的臉龐上洋溢著向往。
翻到這一頁時,清妍先是笑出了聲,然后慢慢的演變成啜泣。
“他終究還是忘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一個人在你心里大鬧一番然后揚長而去,獨留你收拾一地的斷壁殘垣,他笑著吹捧著自己砸碎了什么什么東西。而你只能在殘骸里一遍遍的翻找還留著他一點氣息的碎片。
手機里的消息記錄她都保存著,今晚上和他聊的那些讓清妍既高興又糾結(jié)。嘴角苦澀的笑容帶著一點微甜。
原來他還沒有徹底忘記呢,我應(yīng)該告訴他嗎?可清妍每每想到那個下著雨的街道上相擁的兩人,心總會不自覺的顫栗。
還是不要打擾他了。做個黑夜中的影子也不錯呢。
真的不錯嗎?滴答滴答水龍頭沒關(guān)緊的聲音,是從她臉龐上發(fā)出的。
相傳人每流下一滴眼淚,在死后的奈何橋上就會喝下多少孟婆湯。她咬緊嘴唇,心里閃過無數(shù)念頭:那就讓我飲盡一河忘川,為你鋪平來世尋我的路。
“我恨他嗎?”那些曾經(jīng)一起經(jīng)歷過的事,那些曾經(jīng)銘心的感動,他都可以這樣輕易的忘記。
“我恨他嗎?”初遇是人生最美好的事,這些記憶也能隨意的拋棄嗎?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彼贿吙抟贿厯u頭,珍珠般的的淚珠滑落。
“可是”
“離開你,我的心真的會疼啊。”她已經(jīng)數(shù)不清淚水是第幾次漫過臉龐了。
總之,很多次就對了。
它還在這,葉云軒的嘴里嚼著一根狗尾巴草,苦澀的草莖里有淡淡的茴甜。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這只灰鯨他總會想起另一個身影,它的樣子像極了迷路的牧童。一片柳葉吹出清婉的曲調(diào),把半生吹成了故事,把故事吹成了向往,不自覺的悲傷就填滿了心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