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一般發(fā)生這種不不幸的事,村里老人都要去村東頭的“娘娘廟”里去燒香。
發(fā)生了陳大偉英年早逝的事件,這是絕對要去娘娘廟里去燒香的。
二丫走后,李四狗在村里沒有了“熟悉”的人。
因為他二十一歲了還沒結(jié)婚,村里其他年輕人在他這個年紀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女孩子十六歲便都嫁了人,過年也都在婆婆家,不會回村里來了,村里大媽大嬸們都在背后議論紛紛,說李四狗要打一輩子單身漢。
這話傳到李四狗的母親耳朵里,自然心里不好受,李四狗也勸過母親不要在乎別人的閑話,然而母親常常和大媽大嬸一起打交道,談及子女的時候,心里總是不好受。
所以母親也叫李四狗去廟里問個卦。
李四狗便漫不經(jīng)心,吊兒郎當?shù)母^去了,只當看個熱鬧。
這廟里具體供著什么神仙,連老人們都說不清楚,反正就是神仙,是神就得拜,不管他是管什么的神。
這廟不知始建于何時,在李四狗的記憶中村里人曾經(jīng)合資修繕了幾次,不過近幾年由于年輕人的離開,村里老人越老,也就沒什么人去修繕了。
這座廟里,陰冷潮濕,廟里柱子有的已經(jīng)開始腐朽,屋頂?shù)耐咂驳袅藥灼?p> 村里人都跪在神像前,一個年紀大的老頭,敲著鼓兒,嘴里念念有詞,一會兒燒紙,一會兒放鞭炮,一會兒燒香。
村里人大多都評上了貧困戶,有的還吃上了低保,村里老人認為這都是神仙的功勞。
李四狗家和另外幾家不是貧困戶,因此在村里總是被貧困戶鄙視。
貧困戶們白天聚在一起打牌,有幾家甚至很羨慕那些吃低保的家庭,說國家補得多些。
遇到李四狗這樣的非貧困戶家庭,他們總是炫耀這個月國家給他們補了多少錢。
這種不勞而獲的錢,用來打牌最合適不過,據(jù)他們講。
“這錢反正來的也輕松,輸了也沒事”
對此李四狗也頗為費解,為什么當貧困戶還當出優(yōu)越感來了。
另外還有個說法,就是能評上貧困戶是人能干的結(jié)果,因為那些不“能干”的人,不懂得人情世故,所以就評不上貧困戶。借此機會他們都來祈福,讓神仙保佑不失去貧困戶的地位。
李四狗等做完法事,眾人散去,就只剩那個老頭還在整理物品,他徑直走到神像前,跪下身子閉上眼睛,在心里默問道:
“我何時能出人頭地”
接著拿起香案上的三個銅錢,拋了六次。
那老頭見狀道:
“上乾下乾,純陽之卦”
又說道:
“物極必反,以后做事不可太過,我從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絲危險,你看這六爻之中又無變卦,這卦對你而言或許不利,你再卜一卦吧”
李四狗又拋了六次銅錢,艮下坤上,是謂“謙卦”
老頭又說了些神神叨叨的話,李四狗從來就不信這一道,要不是母親叫他來,他也不會來。
老頭的話,李四狗根本沒記在心里,幾天過去,他甚至連去卜過卦的事情都忘了。
這幾天他一直在想工地上的事,謝亮不是老袁一樣的人,自己的小伎倆對他來說就是小孩子過家家。
苦思許久,還是沒有什么頭緒,況且現(xiàn)在也不知道謝亮對自己是個什么態(tài)度,他去鎮(zhèn)上買了十只臘豬腳,用了一個大包裹,先行郵寄到廣東。
包裹三天便到了,派件員打電話來說找不到收件人,李四狗托快遞小哥把快遞寄在一個小賣部,李四狗認識小賣部的老板,又給快遞小哥發(fā)了個紅包,這事兒算是搞定。
過完年臨行之時,爺爺眼里噙著淚水,拉著父親的手說:
“我老了,老婆子也去了,我要是有個三病兩痛就會十分困難,俗話說,養(yǎng)兒防老,你們能不能留個人在家里,不然等我死了,都沒人收尸”
父親說:
“我讓四狗他媽留在家照顧您可好?”
“不行,不行”
“那您愿意跟我去廣東么”
“老了,暈車,去不了”
“爸爸,你只有我一個兒子,我呆在家又找不到工作,一家人又要吃喝拉撒的,怎么能行呢?”
爺爺最終松開了手,杵著拐杖佝僂著身體把李四狗一家送到了公路上。
“要經(jīng)常打電話回來”爺爺說。
李四狗放心不下,拿出五千塊錢,塞進爺爺油油的衣服口袋里。
“您在家,要多買些好吃的,不要想著省錢,沒錢了就打電話來”
爺爺握著李四狗的手,那雙手如樹皮一般粗糙,然而溫暖。
歲月如流水般抽打著老人的皮膚,留下一道道深痕。
李四狗眼睛濕潤了,或許明年回家,就看不到爺爺?shù)臍堒|倚門而望了。
在爺爺如同枯井的眼睛的目送下,李四狗一行鉆進一輛銹跡斑斑的面包車,向遠方駛?cè)ァ?p> 貧瘠的山脊飛速往后退去,二丫也曾看見著些退去的山梁么?
“我們?yōu)槭裁匆谶@里定居?”他問父親。
“我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里”父親說。
李四狗在心里想道:
“那么,我不希望我的兒子也看見著這山脊”
然而他坐火車就可以走出去,一張票只要幾百塊,可是就算是走了出去,那些山脊似乎長在了他的心里,似乎化作鬼魅,如影隨形,時刻都在困著他。
想要出人頭地,必須撕破這層阻礙,他每晚睡覺都在分析自己白天做的事情有哪些不足,都在審視自己的性格是否還有原生家庭的影子。
終于在性格上,有了很大改變,他從前發(fā)現(xiàn)別人看不起他的時候,他總會氣的臉紅脖子粗,而現(xiàn)在他只會隱忍。
李四狗去小賣部取了快遞,兩個大尼龍口袋,裹的嚴嚴實實,他試著掂了一下其中一個,口袋才離地半寸,他就覺得手臂酸痛,臉上也憋地面紅耳赤。
父親不知道他買了這么多東西,要是知道了,定要問他緣由,因此他也不敢叫父親來幫忙搬運。
謝亮也不知道來沒來工地,他本來決定先放在小賣部,然而南方的天氣悶熱,就這樣放著很容易壞掉。
于是給了老板幾百塊錢,把十只臘豬腳都寄存在了小賣部的冰箱。
他決定等上班后,去工地設(shè)法接近一下謝亮后,再作打算,以免熱臉貼了冷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