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郭家的老太太,就是郭祖佑他奶奶,說自己年紀大了,不知道哪一天就得走,想讓郭祖佑早點成親,別守孝耽誤了?!标懢疤谜f。他下學回來了,別說住這邊是真的方便,抬腿就到家。
“老人家不都挺避諱這么說的嗎?”陸安好奇的問。
“守孝三年不能辦喜事,估計是真的怕耽擱。老太太想的開吧。”韓氏說。
“我們家小財神今天上午賺了多少錢?”陸景堂笑瞇瞇的問。
于是陸安蹲下開始盤賬。
錢都放在陸景堂的一個破草帽里。麥稈編成的金黃色草帽,用的久了開始泛灰白。夏天過了,就把它拿來廢物利用。
兩個小財神坐小柴堆上加加減減,最后算出來,肉夾饃沒賺。
是的,去掉買肉的成本,去掉白面的成本,去掉豬油的成本,去掉柴火的成本。三個人忙活半天的人工算每人十文錢,再扣掉自己人吃的五個肉夾饃,去掉給大伯和大伯母吃的鐵板豆腐,去掉賣時搭的零頭,沒賺!
如果硬要算的話,那就陸安和阿衍一人賺了十文辛苦費。
??!兩臉呆滯。
這個生意做不得,成本太高了。賣貴了沒人買,買便宜了又虧。
真是一頓操作猛如虎,仔細一看二百五。
鐵板豆腐今天準備的少,算下來扣掉成本純剩83文。
但是鐵板豆腐可是重金打了一個大鐵架子,按照這樣的速度,等陸安老了都回不了本。
兩個大人倒不像小孩那樣喪氣,本就不靠這個賺錢,進賬多少都算意外之喜。
陸安整出來的豆腐方子能賣錢,就已經(jīng)讓這對父母沉浸在孩子的智慧中無法自拔了。
嘿,我們孩子是天才。
下午陸景堂去學堂,陸夏荷過來跟阿衍學打算盤。
“一上一,二上二,三上三,四上四……”
“一去九進一,二去八進一,四去六進一,三去七進一……”
阿衍的聲音還帶點奶聲奶氣,不緊不慢的念這口訣。
陸夏荷記得很快,她手比阿衍大,才小半天的功夫算盤珠就噼里啪啦撥的很熟了。
陸安坐在一邊看著他們倆,荷花姐在現(xiàn)代也就是初中生的年紀,現(xiàn)在卻要準備嫁人了。
如果能在學校上課,她數(shù)學應(yīng)該會很好吧。
“阿衍,你算盤跟誰學的?”陸安問。
“嬤嬤教的。”
“那你嬤嬤好厲害,會的真多。”
“是的,嬤嬤什么都會?!卑⒀軟]抬頭,只有算盤珠清脆的響。
陸安現(xiàn)在沒有想往外教阿拉伯數(shù)字。對村里的小孩對荷花姐都是。
雖然運算起來更方便,效率更高,但是不適應(yīng)目前這個環(huán)境。
如果將阿拉伯數(shù)字、小學數(shù)學、乘除法、代數(shù)幾何什么的全面鋪開,以掃盲的力度推廣,對整個社會的發(fā)展貢獻是巨大的。
又或者不全面推廣,只得到部分知識分子的認可,教給孩子們,那么對他們的職業(yè)發(fā)展的幫助也是巨大的。
只是這些都做不到。
在沒有使用環(huán)境的前提下,一個孩子學習這些東西投入的精力成本遠大于現(xiàn)實收益?;蛟S能帶來小部分的精神追求,但是槐樹村還都吃不飽飯呢,精神追求很奢侈。
陸安不相信順和王在治理這么大的疆域時沒有想過推廣數(shù)字拼音。
參考被記錄下來的那些大刀闊斧的改革,就能看出順和王可謂是百無禁忌。但他最后沒有做,或者說做了沒做成,那么這其中的阻礙一定比陸安想象的更艱難更巨大。
對于這里的孩子,用這里的規(guī)則給予部分幫助,就是最好的方式了。
古代的計算方式及其少量簡單的文字,這些對于現(xiàn)代或許落后,對于槐樹村的孩子來說,已經(jīng)很超前了。
不過,等自己的小生意做大后,可以教會自己一家人來做賬,搞個密碼黑話什么的。嘿嘿。
傍晚時陸景堂下學,槐樹村的小孩子們已經(jīng)早早的到了學堂門口。
一個個小蘿卜頭,在大門口外探頭探腦,沒有一個敢進去的。
陸安阿衍和陸夏荷三個人溜溜噠噠的過去。
學堂里下學的孩子雖然不是個個富貴,但基本都衣著體面昂首挺胸,精氣神十足。
門外的一群小孩衣著破舊,一群人里湊不出一件沒補丁的衣裳。大部分面黃肌瘦,頭大身子小。十幾個孩子里只有兩個勉強算的上“胖”。這“胖”還是對比出來的,充其量能稱的上一般。
一雙雙眼睛看著往外走的“正經(jīng)”學生們,裝滿了畏懼和羨慕。
陸安看到這畫面嘆了一口氣。
槐樹村太苦了。這么多年沒有聽說過誰餓死,但大部分人也只是沒餓死而已。
再仔細數(shù)數(shù),這么多孩子里竟然只有兩個女孩。
陸安的嘆息聲更大了。
一口氣從腹腔涌上喉頭再吐出去。肩膀重重的落下,好像背了塊無形的石頭一樣垂頭喪氣。
一聲無力的“唉”從整個人身上溢出來。
路漫漫其修遠兮。啊。
一群蘿卜頭里最矮的比陸安這個矮兔子還要矮一截,最高的是……噫?陳沒???
“沒病哥,你也來啦?”陸安問。陳沒病就是陳屠戶家的小兒子,整天在家里做豆腐,偶爾幫著看豬肉攤。
“嗯,我爹讓我來,說學著認個村名?!标悰]病很不好意思,他是這群孩子里最高的,早已經(jīng)把自己當成個小大人了。
來之前他爹娘揪著他耳朵仔細叮囑:“你秀才叔說是只教大家認個地名,但憑咱這關(guān)系,你要是厚著臉皮多問點,他能不給你說?別不好意思!”
“咱有啥關(guān)系,都不是同姓,住的也不算太近。”陳沒病嘟囔著。
“你這孩子,咱有豆腐這交情啊,小安回回來割肉,我還都多給一點呢!”陳屠戶一巴掌拍陳沒病腦殼上,“好好學,你看小安,才多大,蹲咱院里看半天就能倒騰出新嫩豆腐,我那鹵水配方都是提前調(diào)好的,她可一點不知道。就這就能指揮我做出新的!說明啥?人腦子活,多認字肯定有用!聽見沒你!”
“聽見了聽見了,我去。”陳沒病就這么來了。
陸景堂這時從學堂大門走出來,“來了,快都進來吧。”
陸景堂把學堂的大木門往一邊推開大點,孩子們一個個猶豫又興奮的走進去。
陸安很久以后都還記得這個畫面。
太陽西沉,晚霞似火,金黃色的光落在門口的這群人身上,落在一雙雙好奇又畏懼的眼睛里,陸景堂推著厚重的木門,帶著他們走進一個全新的小世界。
陸景堂在想什么呢?引路人的自豪欣慰?
不不不,他在心里拿頭撞墻。
這些孩子不論年齡大小個子高矮,全部都是0基礎(chǔ)。
一切從頭開始。
但是,有些孩子,不知道是長期困苦的生活使人呆滯,還是長期的營養(yǎng)不良使人腦殼發(fā)育不全,導致不管陸景堂說什么,通通只有一個反應(yīng):迷茫。
過耳不過心,更不過腦。
極個別孩子,陸景堂懷疑他們連過耳都辦不到。
在心里給自己腦袋撞出一頭包后,陸景堂決定改變策略。
先不講干貨,先講陸安驚魂一路的刺激體驗,吸引孩子的注意力,穩(wěn)定孩子們的心神。
就像給魚換缸一樣,塑料袋套舊水緩慢過度。
好處是和孩子們親近不少,壞處是,這群小孩一看到陸安就兩眼放光。在陸安不知道的時候,她成了孩子們心里“江湖故事”的主角。
陰差陽錯的為陸安以后搞事情奠定了深厚的兒童基礎(chǔ)。
太陽完全落下前,陸夏荷和陳沒病兩個大孩子像趕鴨子一樣把這群孩子挨個送回了家。
日子一天天晃晃悠悠的過,阿衍成了小老師,陸安成了孩子們的“說書先生”。門口大路上大伯一趟一趟的從西南場往家搶東西。
第四天的時候,大伯提這一捆香站在了陸安家門口。
“小安哪,小安?”大伯站在大門口喊。
籬笆墻稀稀疏疏,只到人腰高。插在土里的部分有些埋的不結(jié)實,整個往一邊倒,大伯把香放在地上,一邊整理籬笆一邊沒停下說話。
“你爹在學堂吶?那我說給你,你等會給你爹說哈。西南場橋那邊新開的鋪子還記得吧,我給你荷花姐搶桶的那家。他家這幾天越來越便宜,都是好東西!今天幫著供香,一捆還返五文錢!給你爹你娘說一下哈,不賺白不賺!”大伯很興奮,激光槍似的說了一串,手上還沒停下整理籬笆?!皣仯褪沁@個香?!边呎f邊拿頭指了指地上的一捆香。
陸安一句話都還沒插進去吶,見大伯終于停下來,回答道“知道了大伯。你進來喝口水唄?”
“不喝了不喝了,我等會還要下地,這著急忙慌的湊了點時間過來領(lǐng)香。記住給你爹娘說啊,都是好東西!”大伯把籬笆踩實,就拎起香著急忙慌的回家了?!澳阋敲恢胤?,下晌讓你荷花姐領(lǐng)你去??!”
打折?供香?返錢?
這怎么聽著這么熟悉呢?
不至于吧,這模式這么早就開始出現(xiàn)了?
韓氏對這好事將信將疑,一方面是她沒出門,沒有親自接觸到這些“好東西”。
另一方面,她隱隱的覺得,還能有這等好事?
第二天下午陸夏荷過來,帶著韓氏陸安和阿衍去見識了這等好事。
親臨現(xiàn)場,陸安第一個感覺就是:好多人??!
西南場哪來的這么多人啊!
這都是從哪冒出來的?
韓陳
快放假了,大家都有什么安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