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梨雪壓棠城
庚辰?jīng)]有和陳清秋他們出去賞景，但其實最主要的還是陳清秋沒帶他出去，況且他也不想出去。
不過他不出去不代表他不知曉外邊發(fā)生了什么，照他看來，那個落魄的窮困畫師倒是挺適合某間學(xué)宮的。
對于外頭的景象，庚辰見怪不怪。他作為妖修里邊實力上等的大妖，什么沒有見過？哪怕是些更為離譜的景象，他也曾看過許多。
不過胡瑞雪在外邊破境，庚辰倒是覺得有些意思。
胡瑞雪一對鳳眸子微微閉著，看不出他此刻是真醉還是假醉。
最中間的那棵幾人粗大的梨樹，始終有花瓣落下。少焉，胡瑞雪站至梨樹枝頭，手中劍器渾脫，雪見瑩三兩下如回風(fēng)，匯聚起一大片梨花兒，瀏漓頓挫。
接著胡瑞雪從枝頭飛出，雪見瑩劍下的梨花花瓣化作其兩翅，接著雪見瑩向天空掠去，又似一行白鷺上青天。
胡瑞雪腳踏在雪見瑩上，直沖云霄。這番青衣乘白鸞的景象，與一樹梨花壓海棠相互映襯。等到胡瑞雪落地之時，對著陳清秋啟聲道：“我已入青絲境了。”
此刻那個已經(jīng)走遠(yuǎn)的落魄少年，后悔今日見好就收了。早知道還有這一出，多留一會兒，畫下來以后不怕沒人買。后悔的他撓了撓后腦勺，嘆了口氣，說了句：“罷了?！?p> 棠西小鎮(zhèn)雖然不大，但其實也不算小，這處奇異景象不過只是小鎮(zhèn)的一小個部分罷了。在以前的老人口中，這兒還有一個別的稱呼，叫川紅別院。因為進(jìn)出只有一條道，而且這無數(shù)的客棧將此處圍成了一個圓，因此看上去此處倒像是個豪紳的富饒院子一樣。
故而才有了這個稱呼。
某間客棧之內(nèi)，一位穿著白衣的年輕男子對屋內(nèi)的幾人說道：“你們看見外邊那個人了嗎？好像有些不一樣?！?p> 一位滿臉絡(luò)腮胡的大漢，走向陽臺，并且高聲說道：“有什么不一樣的？讓某來看看。”
剛走至陽臺就看見了之前胡瑞雪青衣乘白鸞的景象，這大漢不可思議的說道：“這他娘的，是變戲法吧？”
此時坐在床邊帶著斗笠的男子開口說道：“別管他變不變戲法了，別忘了目的是什么?！?p> 江湖上從來不缺戴斗笠的大俠，更不缺少打打殺殺。甚至于那些個搶奪秘籍法寶的事，也屬于見怪不怪的。
坐在斗笠男子旁的，是位女俠客，穿了一身開衩袍子，坐在床沿。一雙玉腿，當(dāng)真是勾人魂魄。不過最讓人感嘆的還是那一對小山峰，說雄偉怕都是貶低了她那一對的壯闊之色。
這女子說話好似捏著嗓子一般，有些尖銳，“那周家公子，當(dāng)真會帶著那本秘籍在身上不成？”
斗笠男子鄭重說道：“這消息斷然是錯不了的?！?p> 而遠(yuǎn)處的白衣男子勾了下嘴角，無人瞧得見。
“那何時動手？”波濤洶涌的女子說道。
“等他賞花歸來便動手。老二，你先去他轉(zhuǎn)角處候著?！?p> 斗笠男子說完之后，黑暗里傳來了一個陰沉的聲音，“好”。
此處布局，斗笠男子一行人自然是為了奪取那個周家公子身上的秘籍。至于這周家公子，他本是白石驛白馬門的少幫主，因為不喜歡少幫主這個稱號，在江湖上總喜歡別人叫他一聲周公子。
白馬門本是白石驛一帶，哪怕在梁國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江湖大派。本身就是崛起于白石驛這個魚龍混雜的地界，更是因為幫主周善財使得一手好棍法，連續(xù)棒挑數(shù)十名江湖高手之后，再無人敢惹起鋒芒。后來拉扯了一幫兄弟，在這混亂的白石驛做了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自詡了一個白馬門。后來越做越大，現(xiàn)如今已然是西梁江湖中的一座泰山。
這位周公子叫周斂，因為他老爹覺得他那個善財莫要善多了，所以給這個兒子取了個斂財?shù)牡臄孔帧?p> 周斂其實早就看過了這川紅小院的景色，今日來，主要是帶了兩個姑娘來長見識。二位姑娘以前哪里瞧過這種景象，一聲聲稱贊夸在周斂的心頭，他得意至極，覺得小妞們這回跟大爺出來長了見識吧。
后來胡瑞雪樹下舞劍，這兩個女子更是拍著小手驚嘆，對著一旁的周斂說道：“周公子，那個人好厲害啊?！?p> 周斂聽到這兒，心里罵道：“這他娘哪里來的小子搶了今日小爺?shù)娘L(fēng)頭。”
而客棧內(nèi)幾位江湖人士，今日便要動手了，起因自然是周斂的那本秘籍。
這秘籍原先在某處佛廟里發(fā)現(xiàn)，后來被外出游玩的周斂撿到，他回去之后，仔細(xì)研習(xí)了一番，發(fā)現(xiàn)竟是一本刀法秘籍，而且，頗為玄妙。
本來周斂隨他父親，練一手精妙棍法，但是周斂始終不得精髓，所以周善財都開始懷疑這兒子到底適不適合習(xí)武了。更過分是，周善財還生出過讓周斂去念私塾的想法，后來想了想，就周斂這樣的性子，習(xí)武都不行，能念哪門子書？
自從周斂在佛廟里得了這本刀法秘籍之后，偷偷背著他爹練了起來。起初一些個什么氣啊沖啊引導(dǎo)之類的術(shù)語，周斂別說知曉了，聽都未曾聽說過。
但后來就順著手練了下去，幾個月之后，這位周公子出現(xiàn)在江湖上，憑借一手玄妙刀法，擊敗了好幾位使刀的前輩，這才聲名鵲起。
但是放在諸多有心人眼里，便能推測出周斂定是有了別的奇遇，大多數(shù)人都認(rèn)為是拜了名師。只有極個別人才知道這位周公子是得了一本刀法。
今日斗笠男子為首的五人便是知情者。
周斂自從習(xí)了刀法之后，就算是周善財與他切磋，都漸漸露出下風(fēng)，所以自負(fù)的他這趟出行也不曾帶著護(hù)衛(wèi)。
何況，周斂覺得要是帶著兩個幫手，在陪著佳人豈不是顯得自己那么沒用么？
從海棠林的青石板小道回客棧的路上，趁著暗處，周斂悄悄捏了一下某處，心里夸道好手感。而身旁傳來嬌羞一聲，周斂跟著嘿嘿笑著。
走到轉(zhuǎn)角處時，前方便是屋子，周斂心想今日老子定要做那個金槍不倒的好漢子。
可容不得他多想，一位全身皆黑的刺客從梁角處跳下來，直取周斂的性命。
雖然沒有帶護(hù)衛(wèi)，但是周斂刀還是隨身帶著的，只是從長刀換成了細(xì)刀，這樣顯得風(fēng)流倜儻一些。
周斂推開了身邊的女子，從腰間拔出刀來，眼神陰暗的看著這個黑衣人，說道：“這就迫不及待了？”
黑衣人沒有理會他，手中的短劍再一次向周斂刺過去。
“來得好。”
周斂舉刀劈過去，刀劍相撞在一起。結(jié)果還是周斂力氣稍大一些，黑衣人暫時未拼過，向后撤了幾步。
望著眼前的這個黑衣人，周斂不屑的笑道：“既然是為了秘籍來的，那本公子就讓你見識見識?！?p> 刀卷風(fēng)塵，周斂自負(fù)的說道：“這一刀，名叫望江?！?p> 周斂出刀不快，但是卻頗有氣勢，黑衣人只感覺有無數(shù)江風(fēng)從自己的身邊吹過。接著就是刀至，而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好快！
只一下周斂便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于是黑衣人的一條手臂被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滴答滴答流在地上。
趁著周斂收刀之時，屋內(nèi)一個絡(luò)腮胡大漢提著一對大錘砸來。
周斂破口大罵：“他娘的，還有后手?！?p> 罵歸罵，手里可一點兒都不曾慢下來，舉著刀招架，但一對巨錘雷霆萬鈞。周斂竟然雙腿顫栗，好像要忍不住跪下。
吃力的接下了這一錘，趕忙一個后撤，周斂此刻覺得五臟六腑好像被這漢子錘裂開來，這是怎么樣的怪力??？
接著周斂又是之前對付黑衣人的一刀，對著絡(luò)腮胡大漢劈過去。
但是這回顯然對方有了準(zhǔn)備，并沒有起到之前對黑衣人的那般效果，于是周斂開始了第二式。
“吃爺這第二刀，閱江?！?p> 這一刀還是帶了個江字。
同之前的望江卻又不相同，如果之前那一刀是黃昏后的江上風(fēng)，吹至浪潮上，擊打起點點浪花的話。那么這回這一刀，又別是一番景象。
這一刀像是人在高樓處，望著身前滾滾逝去的大江，頗有些處在星垂平野闊，看月涌大江流的味道。
這一刀當(dāng)真是氣勢磅礴，而且就是氣勢磅礴，沒有其他的任何東西摻雜在里邊。
看著絡(luò)腮胡漢子被擊退幾丈遠(yuǎn)，甚至地上隱隱有刀痕，周斂笑道：“老子以為你是所向披靡的，沒想到，還是擋不住小爺?shù)牡堵铩！?p> 房中再有人出手。
出來的這位是那女俠客，手里持一柄軟劍。
看見來的是個女人，而且是個身材極好的女人，周斂調(diào)戲道：“好姐姐，你也是來搶秘籍的？早知道好姐姐你來，哪里需要好姐姐你搶，只要好姐姐要，小生拱手相讓便是。”
說完，眼睛沒往好處瞟。
這女人咯咯直笑，依舊用著她那捏著嗓子的聲音說道：“小弟弟可真愛說趣，就是不知道你招架不招架得住姐姐這兩招啊。”
周斂道：“別說是兩招，就是百招，千招，萬招也得接啊，小生我在白石驛的好名聲，不信姐姐你去問問，那個妹妹不得夸贊夸贊幾句？”
“真是個嘴上不把門的。”
說完，這女人一劍抽了過來。
“姐姐你好狠的心啊。”周斂刀下可不留情，側(cè)身躲過那女人的一招，便壓低重心沖向她。與這長兵器作戰(zhàn)，近得了身，勝算便是大了五分。
起手就是第一式望江，女子也是知道這一刀速度極快，也不跟周斂作糾纏，轉(zhuǎn)身便走。周斂在后邊追著，嘴里還一直沒個把門，“好姐姐你倒是別跑啊，讓小生近近你成不成？”
近近還是進(jìn)進(jìn)，誰知道呢？
“姐姐你看這招行不行？”
周斂出刀第三式，此招鎮(zhèn)海。
周斂這第三刀就是最平凡的抽刀，然后劈出去。但是這也是周斂最得意的一刀，這一刀在那本刀法秘籍里記載最少，但是也是最下功夫的一刀。
抽刀斷水水更流。當(dāng)時周斂在練此刀的時候，對著一條溪流抽刀，然后劈刀，一直循環(huán)往復(fù)。終于有朝一日，一刀劈出，溪流從中斷開，雖然只不過那么一瞬，但此一刀讓周斂領(lǐng)悟了這招鎮(zhèn)海的真諦。
與之前兩刀比起來，這一刀平淡無奇，毫無亮點。但也就是這一刀，讓那女人覺得躲無可躲，只能硬接下來。
“好姐姐，這一刀下去，你可能會死的?！?p> 周斂嘴上這么說著，但手下可絲毫不曾留情。
“好弟弟你放開手來就是，看姐姐接不接得主就行了?！?p> 這女人軟劍纏上了周斂的刀，隨后腳踩著房角的頂梁柱，橫在空中，從胸口掏出幾只毒針，朝著周斂扔了出去。
周斂可不想和這女人一換一，收了刀，一個滾地便躲過了毒針。
屋子里邊的白衣男子終于出手了，又是一個使劍的，周斂忍不住說道：“他娘的，今天這是入了劍窩了是嗎？短劍，軟劍，你又是個什么劍？”
白衣男子沒有理會周斂，靜靜出招。
周斂可不會第四招了，那本刀法雖然有十八式，但他自己只能夠理解前三式，后邊的，怎么也看不懂了。
屋里那位看周斂反反復(fù)復(fù)只有這幾招后，終于出手了，他同之前的人不一樣，他是用刀的。
周斂陰狠笑道“總算來了個不一樣的?！?p> 斗笠男子可不跟他廢話，出手盡是殺招狠招，哪怕是些陰招也照樣使得出來。
本來周斂此刻已是油燈枯竭，而拐角處正好見陳清秋三人走來，周斂看到胡瑞雪后，突然心生一計。
他先是舉起刀，一刀向斗笠男子扔過去，隨后朝陳清秋跑過去，至于為什么不朝著胡瑞雪跑，周斂估摸著胡瑞雪這么強(qiáng)，自己肯定打不過。而陳清秋一看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所以周斂朝陳清秋跑過去。
跑到陳清秋身旁時，從懷中掏出一本秘籍，將這秘籍扔進(jìn)了陳清秋懷里，之后大聲喊道：“在他懷里，我現(xiàn)在沒了。”
周斂很清楚一個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