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來人是張敏秀。
鐘意由衷的欽佩這老一代人的時間觀念,十一點半來送飯儼然形成了一種規(guī)章制度。張敏秀有時會提前十分鐘五分鐘,卻從未來晚過。
“還是老樣子,桶歸你姐,盒是你的?!?p> “知道啦?!?p> “哎,你這臉是怎么回事?”張敏秀板正她,“怎么人家上班都好好的,你就成天掛彩呢?這又不是打仗?!?p> “哎,沒事啦,”鐘意連連躲避,“媽,你路上小心哈,我先回去了?!?p> “等等!”
“又怎么啦?”
“晚上讓你姐回來吃飯,這又是好幾天沒見她了。”
“媽,我姐可能不方便,你不知道她這幾天特別忙……”鐘意腦子亂成一團,但卻有個整體思路,就是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讓Alice和自家親媽見面,這一見面,葉臻的事那就保不住了。單是想想張敏秀聽到這事的表情,鐘意就覺得天打雷轟倍感窩火……
“嘿,她忙也得著家啊。這從美國都能回來了,連自己家都不能回一次?”
“你不知道她多忙,就今天,我們還開了一上午的會呢,我們……”
“我去?!?p> 身后突然出現(xiàn)聲音,鐘意倏地回頭, Alice不知道什么時候居然已經(jīng)下來,還就站在她的身后,“也沒什么好忙的,”她微笑,態(tài)度出人意料的和柔,“我去就是了。”
“就是嘛,小菊,你晚上去,媽給你做好吃的哈?!?p> 她點了點頭,“正好也有些話想和您說?!?p> 這一句在張敏秀耳朵里特別中聽,她立時笑的如老菊花一般。可在鐘意耳朵里卻如同晴天霹靂。
“你這孩子,現(xiàn)在還學(xué)會謊報軍情了……”張敏秀臨走又斜了鐘意一眼,“這要是你姐不下來,這全家飯還真得讓你攪黃了。你成天愣了吧唧的,什么時候?qū)W這些孬心眼?”
“我……”
身邊的女人卻唇角微揚,含著別有深意的笑容。
鐘意突然有一種大難臨頭的不祥預(yù)感。
“姐,姐!”看著媽媽走遠(yuǎn),鐘意回頭,“你該不是要把咱們的事告訴媽吧?”
“這有什么不能說的?”Alice微微一頓,瞇起眼睛來,“難道你害怕?”
“不是害怕,但是我怕說不清楚啊,咱媽本來就當(dāng)葉臻是大女婿,之前我撮合你們的事情她也知道,還三番五次的教育我不要攙和。這要是知道了葉臻又看上我才壞了你們的關(guān)系,這讓我怎么說的清楚?”
“哈,做都做了,還怕人說?”
“我……”
“而且,用不著你現(xiàn)在擔(dān)心,”她抿起唇角,目光掠過一絲鋒利,“該說什么,該做什么,我會清楚的?!?p> 這一聲“我會清楚的”比直接說“我會將所有事情告訴媽”這句話的殺傷力好不了多少。
鐘意一下午都在琢磨Alice最后說出那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聯(lián)系她當(dāng)時的表情,鐘意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她是Alice,她鐘意不管與葉臻成沒成她們姐妹倆都算是情敵。為了報復(fù)情敵,女人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出來的。何況她那天那樣憤恨,所以今天稟告老媽,讓老媽收拾她幾乎成了定數(shù)。
這樣一想,簡直天地都跟著失色。
鐘意嚇得不想回家的心都有了。
但這想歸想,事情已然發(fā)生,刀山火海在前面也得回去。
回家路上,張敏秀給她打了個電話,要她捎香菇,捎香油還有最好的老抽。等她將一切帶回去,張敏秀已經(jīng)卷起袖子大干起來了,又是一次過年的陣場。
鐘意看了看桌子,這還沒炒完,滿滿當(dāng)當(dāng)就已經(jīng)擺了一桌。估摸著時間差不多該好了,張敏秀吆喝她來幫忙。鐘意滿腦子都是過會兒要怎么應(yīng)付,自然漫不經(jīng)心不在狀態(tài)。這樣三番五次,終于把張敏秀惹煩了,“鐘意,你要愿意幫忙就幫忙,”她猛地奪下她手里的盆往地上一砸,“不愿意就一旁呆著去?!?p> “我……”
更大的罪名接踵而至,“哎,我說你這孩子,你是不是討厭你姐?不想讓你姐回來?”
“我可沒有!”
“沒有你怎么還這么阻攔著?”張敏秀嘖嘖兩聲,“你瞧你現(xiàn)在那樣,這知道的知道是你在迎姐姐,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接喪門神呢。我知道這幾天你心里不舒服,覺得我老看她不看重你,但這情況不是不一樣嗎?你想你姐在外面二十多年多可憐,我不得……”
“行了行了媽,我錯了,我真不是因為我姐,”眼看著又是一次“愛姐主義教育”,鐘意忙解釋,“我就是因為上班心情不好,這兩天我……”
“你知足吧你,有你姐罩著你還心情不好?你看看這是多少人想有的機會?”煙熏火燎中,張敏秀翻炒幾下鍋,堅定不移的下了結(jié)論,“你這孩子越來越難伺候了?!?p> 鐘意真想脫口而出,真沒覺得有個姐好。
自從有了個姐姐,她的世界本來還有矩可循的,現(xiàn)在可好,不管是從哪個角度來看,完全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兵荒馬亂。
但是這樣的話如果說出來了,她敢保證以張敏秀那火爆脾氣,鍋里翻炒的就不是茄子而是她了。何況伴隨著車一聲喇叭響,正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