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后沒幾天,羅倚夢的第二封信就寄來了,湯偉看信,回信。兩個人就這樣一來一往的,不知不覺,時間就過了1年半,邁進了98年的大門,接著寒假也來臨了。
自從郭燕去了J城讀書,每到放假才會回K城來,現(xiàn)在郭燕成為了17歲的大姑娘,身子也長開了,即使回來也不會再在張彤舒家睡覺,都是到5樓的屋子里去住,不過吃飯還是在1樓吃的。
湯偉雖然搬了出去住,但是吃飯也是在上面吃的,這天剛吃著飯,郭燕突然對張彤舒說:“這碗酸菜炒肉里的酸菜太好吃了,你打哪弄來的,街上買的嗎?”
“是你許大媽自己腌的。”張彤舒說。
郭燕一聽這話,頓時就不出氣了。她自然知道許麗萍不怎么待見他們父女,雖然從沒有人跟她提過,但打小時候起,許麗萍對待湯偉和她的態(tài)度就迥然不同,一個是有求必應、百依百順;一個是愛理不理、故作不見。
她原本也不明白,等到年齡大了些,看到許麗萍對待父親的態(tài)度時、那種帶著鄙視、藐視、無視的眼神才知道,她這是愛屋及烏了。
但這酸菜她真的很愛吃,而且郭燕知道許麗萍腌著許多咸菜;父親郭文元說過,只要定下一個目的,那就該朝著這個目的行動起來,至于方法,并不重要。
郭燕覺得最省力的方法自然是借助張彤舒的面子,由她出馬去向許麗萍要些咸菜回來。于是她開始撒嬌賣萌,“大媽,許大媽的咸菜真的很好吃,你再幫我去討點回來嘛!”
“想吃,自己去要,”張彤舒一口回絕她的請求,她這兩天正因為郭文元而氣著呢。
當初郭文元是以調動工作為借口讓她去領的證,自從郭燕送去J城一中念高中,郭文元就再也沒提過工作調動的事。
原本因為湯偉有了工作,張彤舒覺得現(xiàn)在工作是否再調動都無所謂了,但去年年底,鐵路局正式下發(fā)了新鐵路線上的申調人員職工待遇,差不多是這邊的兩倍,對于這個張彤舒道是無所謂,只是調去那只要在省城買房,就能換成省城戶口。
她們這代人對戶口的觀念很強,這點讓她有些在意,她覺得真的申請調過去也不錯,隔兩年在省城買套房,一家人的戶口就都能遷過去。
張彤舒這么想著就去找郭文元重提申請的事,郭文元哪能答應啊,當初他提申請的事完全就一幌子,這會已經達到了目的,如果申請調動到另一條鐵路線上去,距離女兒上千公里,幾個月才能見上一次面,哪能像現(xiàn)在這樣不僅出車J城時經常能看到,而且K城往返J城也方便,他才不愿意去呢。
張彤舒這會把這事兒又提出來,郭文元干脆來個不理不睬,當做沒聽到。
其實工作申不申請調動,張彤舒并不打算堅持,她也只是偶然意動罷了,只是郭文元現(xiàn)在擺出一副死不認賬的樣子,讓她很來氣,郭燕這會想讓她出面去討咸菜,算是撞倒了槍口上,她自然不會答應。
郭燕見沒法利用張彤舒,只好親自出馬。
第二天午飯前,她特意從家里拿了個大號碗,跑到4樓敲響了許麗萍家的房門。
“誰呀?”聽到敲門聲許麗萍有些奇怪,這還不到下班的點呢,而她平時交往的那些人,這時間都忙著做午飯呢,雖然大多數(shù)家庭里午餐都比較簡單,弄點卷粉、米線就行,但也沒誰會沒事來串門子的。
她打開門,看到是郭燕說:“哦,是小燕子啊,有事嗎?”
“許大媽,昨天我吃到您腌的酸菜了,可真好吃,可不可以再給我一點?”郭燕趕緊露出自認為最美的笑容,一臉討好地說。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許麗萍心里有些不是很樂意;因為平常的時候,這郭燕見到她都是把臉撇開,裝著看不到人,完全不理會的。這會為了跟自己討咸菜,貼上來裝親昵,明明是個小鬼頭,但這言行,真是說不出的惡心。
盡管如此,卻也不能真的直接拒絕了她,畢竟她還得顧及一下張彤舒的臉面,“進來吧,”許麗萍說著讓開了門。
郭燕跟著許麗萍來到廚房這邊的陽臺上。她家的前陽臺高低有次的擺放著十幾個土陶罐子,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刺鼻的難聞氣味,像是人體腌蘿卜吃多了之后排出的氣體,讓人不由得想要干嘔。
廚房就在旁邊,郭燕難以想象一個人要怎樣才能在這種氣味中保持清醒的狀態(tài)為家人做飯,她就來了這么一會,都快要吐出來了。但為了口舌,她必須忍著。
郭燕受不了,許麗萍可是處之泰然。她雖然早就遷了城鎮(zhèn)戶口,但骨子里卻改不掉山村里養(yǎng)成的生活習慣。
小區(qū)周圍有不少屬于機務段的空地,除了后來添加了兩棟集資房,其余的十幾畝空地,早就被住戶們自發(fā)的改造成了菜園子,這里面也有一些是許麗萍的。
她不僅種地,還養(yǎng)雞、腌咸菜。自從王、李兩家搬離后,后來的住戶對于她養(yǎng)雞沒少抱怨,但她都置若罔聞。甚至連兒子楊暢宇都看不下去了,如果那么喜歡做這些事,不如專心腌咸菜,還可以拿到街上去賣,創(chuàng)利增收,據(jù)說市中心的一家咸菜攤子每個月收入都是好幾千呢。
可許麗萍就是不去,她拉不下臉。這就是意識形態(tài)嚴重落后的悲哀,事實證明,世紀后像許麗萍這樣勤勞卻又貧窮的人少之又少。別人貧窮是因為環(huán)境所致,她的貧窮完全是自我滿足的結果。
“噗噗”,許麗萍拿掉其中一個大陶土罐子的蓋帽,郭燕看到這罐里腌制的正是酸菜;許麗萍伸手就去抓了一大把,放到郭燕帶來的碗里,“夠了嗎?”她問。
好不容易拉下臉來求一次人,怎么可能只要這一種,否則她干嘛非得拿個大碗過來,“我看看大媽您這里還有些什么好吃的?”郭燕說著就伸手揭開了另一個陶土罐的蓋子,里面的腌制物長著小小的腦袋長長的尾巴,這是一罐“韭菜花”。
果然,自己親自動手是對的,郭燕這么想著說道,“這個我也要一點?!?p> 把老楊家的腌制場掃蕩了一遍,除了韭菜花郭燕還獵到了大蒜、洋姜、干豆這些她比較愛吃的咸菜,裝了滿滿的一碗,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張彤舒看著郭燕捧著一大碗咸菜回來,有些哭笑不得,這是“鬼子進村大掃蕩”呢?她以為郭燕頂多會拿一個小塑料袋子裝一些回來,沒想到來了這么一出,早知道她就去了。
她這么想著,卻沒想到郭燕還在那兒邀功呢,“大媽,大媽你看,想不到許大媽家藏著這么多好吃的!”
張彤舒沒好氣的說道:“好了嘛,現(xiàn)在么你滿意了,吃死你!”
郭燕也不在意,嘿嘿直笑,趕緊捧著碗,放到冰箱里去了。
晚餐的時候,湯偉看到一桌子都是跟咸菜有關的菜式時,不僅對張彤舒問了一句:“媽,怎么今天的菜都是一個樣式的?”
張彤舒撇撇嘴說道:“別問我,問你妹去?!?p> 湯偉這才知道這些都是郭燕鬧得,也就再也懶得計較,他心里正忙著想別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