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來自于丈夫隱忍多年的指責和控訴,字字句句如錘擊在沈銀河的心頭,不管她平日人前如何強勢,此刻也承受不住,身子靠著落地玻璃,慢慢下滑,蹲到了地上。
通話無法再繼續(xù)下去,只有掛斷。
她現(xiàn)在很后悔,她不應該接這個電話,或許等到下班,回到家,面對面談,會是另外一種結(jié)果。
三十五的年紀,她已經(jīng)喪失了再開始一段關(guān)系的能力。
所以,她不愿結(jié)束婚姻,自從跟祈軍相約牽手一生,也從來沒有想過會分開。
可是這一天,就這么來了。
辦公室內(nèi)寂靜無聲,只有諾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璀璨的城市夜景和漫天星斗輝映之下,那倍顯孤獨的身影。
陳百順站在門口,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只是感覺到沈銀河被一股巨大的悲傷籠罩。她一聲不哼,一動不動,仍在隱忍的作法,讓他有些不忍。
過了一會兒,沈銀河平覆好了情緒,用手在眼睛上擦了擦,抬手的一瞬,她一下子看見了門口那雙穿著黑色皮鞋的腳!
她眉頭一蹙,幾乎在一瞬之間起身并且恢復了平日冷漠干練的樣子,只有尚還濕潤的眼圈泄漏了......她剛才偷偷流過眼淚的秘密。
當她看到一聲不哼闖入她的辦公室,甚至有可能聽到了她跟丈夫之間通話的人是陳百順后,三步并作兩步走沖到陳百順面前,用一種想把他生吃的語氣質(zhì)問:“誰讓你進來的?你什么時候進來的?”
陳百順被她的脾氣給震住,腦袋一片空白,呆呆看著她。
“你啞巴了?”
陳百順慢慢將手抬起,“糖......”
沈銀河咬著牙,將那包糖抓起,“出去!”
陳百順有些蔫兒,扭身要走,又回過頭來,“你沒事吧?”
“我讓你出去!”
“你要是難受就哭出來?!?p> “出去!”
“我不會告訴別人......”
“陳百順你是不是想挨揍?”
陳百順趕緊將嘴巴緊緊閉上,乖乖出了辦公室。
反手關(guān)上門,他郁悶不已,為什么他生平佩服的兩個人,脾氣都這么差?
......
接近凌晨的時候,會議終于結(jié)束,下班了......
目送所有的人離開會議室,直至只剩下自己和蘇萱兩個人的時候,沈建國終于撐不住靠在了椅背上。
蘇萱趕緊近前,“建國,你沒事吧?”
沈建國喘了幾口氣,勉強坐直身體。他真的怕了這個莊亦城,竟然連續(xù)開了十個小時的會議,簡直不是人。
蘇萱審視著他的臉色,試探問,“先回家?”
沈建國斂去倦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有力量,“你的生日,我一定得陪著你?!痹谧约旱呐嗣媲?,哪能表現(xiàn)出體力不支的樣子?
蘇萱輕輕一笑,“都過了十二點了,已經(jīng)過去了,況且我也不是小孩兒了,那些外在的形式,我不在意的?!?p> “所以,我更要陪著你?!鄙蚪▏颂K萱的手,輕輕摩挲著,“委屈你了,今天這個會我也不知道會開這么久?!?p> “我懂的。”
沈建國暗自提了口氣,站起身來,“回家免不了又要聽她抱怨,受她質(zhì)問,今晚我也不想回去?!?p> “可是,早晚要面對這一關(guān)。”蘇萱看向沈建國的眸子,帶著不易察覺的探究,“其實,我一直不太明白,太太為什么那么偏向錢小姐?親疏有別,錢小姐只是侄女,就算把侄女當親女兒待,手心手背都是肉,星月也是女兒呀?!?p> 沈建國的目光沉了一沉,握著蘇萱手的那只手緊了緊,“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不同,這就是為什么她只能在家里做個家庭婦女的原因。糾住一點錯處不放,得理不饒人,誓要將一個籌碼用一輩子。孩子們都大了,我只是懶得再跟她爭執(zhí),免得讓孩子們笑話?!?p> 蘇萱微微垂了眼睛,思索著沈建國這些話里面所包含的信息。
“不提她了,我們走吧?!?p> 蘇萱柔聲應了一聲。
......
莊亦城在辦公室稍作休息,有些奇怪,竟不見陳百順的影子。
他自己離開了辦公室,路過茶水間,往里面瞥了一眼,見陳百順坐在桌子邊發(fā)呆。
他在門口停步,“順子,下班了?!?p> “嗯?”陳百順思緒回轉(zhuǎn),見是莊亦城,忙打起精神,起身出去,“老板,會開完了?”
“嗯?!?p> “哎喲,我以為要通宵了呢。”說著,陳百順上下打量著莊亦城,雖然還是一絲不茍,筆挺的樣子,但眼中的倦意是如何都藏不住,他推著莊亦城往外走,“趕緊回家睡覺,你都快兩天沒合眼了。”
“我沒事?!鼻f亦城倒覺得陳百順有點不一樣。
“你以為你還是十八歲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嗎?”陳百順完全不把他的話當真,撂下這句話,就加快了腳步,一半是想快點取到車,一半是逃,并大喊著:“我先去取車,你在后面慢慢走,公司門口等我!”
莊亦城凜著他離去的背影,用手在額頭處揉了揉,強打起精神往外走。
公司門口,莊亦城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陳百順把車開來,他皺了一下眉頭,正要打電話的時候,車子來了。
黑色的賓利緩緩停下,陳百順開門下車,莊亦城看見沈星月溫順地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他眉尾微微一挑。
“老板?!标惏夙樢呀?jīng)繞到他跟前,將車鑰匙遞給她,“星月小姐的車胎壞了,需要拖車,今天太晚了,我就把她載過來了,您送她回去吧。”
送她,自然是義不容辭的事情。
可是,莊亦城審視地看著陳百順,“你要去哪里?不跟我們一起?”
“我......我當然還有別的事情啦!”說著,俯耳對莊亦城道:“我這不是給你們制造獨處的機會么?”
要是以前莊亦城還相信這話,可今晚陳百順明顯懷有心事,既然他不說,他便不問了,點了點頭,“你自己小心?!?p> 陳百順松了口氣,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親自送莊亦城上車,又為他關(guān)上了車門,揮著手道再見。
車子緩緩向前駛?cè)ァ?p> 沈星月坐在座位上,也不敢去看莊亦城,這么晚還讓他送回家,她覺得怪過意不去的,畢竟,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休息了。
可是,自己的車胎怎么就壞了呢?
“剛才順子有沒有跟你說什么?”一拐上大馬路,莊亦城就開了口。
沈星月回神,轉(zhuǎn)動眼珠看了他一下,思索著,“昂......也沒說什么呀。哦哦,對了,他問我,我姐經(jīng)不經(jīng)?;丶胰プ N揖驼f我姐本來就不太喜歡回家,結(jié)了婚就更少回去住了?!?p> 莊亦城眉頭鎖了一下,也沒再說話,踩下油門,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