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里的皮毛變成了九張。
看著那圣潔的白狐,變成一只血肉模糊的小畜,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沒有半分動容。
他把手里的一枚丹藥塞進了狐妖的嘴里,拿指頭捅進食道后一屁股坐回桌子邊,對一旁正在喝酒吃菜的人道:“大哥,王頭說上面要查下來了,讓咱們留一頭小狐貍做交代,然后有多遠走多遠。可我覺得吧,這老狐貍出的毛色越來越差,再來幾張就不值得一顆丹藥了,不如把老狐貍留下,咱們把兩個小的養(yǎng)起來,過段時間又是兩顆搖錢樹?!?p> 他大哥隨手將吸干骨髓的羊腿骨丟下,道:“你他媽腦子讓狐貍操了?這老的皮不行了,但還能生,多大的用處!要是扔在這兒;死的,人家沒法交差;活的,這老貨肯定求著那些修士幫它找孩子。那時它肯定記得咱們的味道,天涯海角都得被它找到,那時候還有王頭幫咱們嗎?多大的麻煩!唉,這些道理不是告訴過你了嗎?
“嘿嘿,我就知道剝皮,其他的什么也記不住?!贝鬂h撓著同樣滿是橫肉的后腦勺笑道。
大哥把一雙臟手在身上擦了擦,嘬了嘬牙花子道:“行了,收拾收拾,咱們先去我二舅家躲躲?!闭f著就要起身。
“定!”
兩個大漢呆立當場,同樣被定住的還有那只白狐,不知何時土遁而來的黑牡丹和供奉現(xiàn)出身形。
黑牡丹的心理素質顯然很高,對那血肉模糊,緩緩長著白毛的狐妖視而不見,卻對兩個大漢些好奇:“供奉,您說這兩個大漢都已經有筑基修為了,干點什么不好,怎么就混成這種過街老鼠了呢?”
供奉笑道:“這些人都是不良人出身,雖然身俱靈根,但得不到朝廷和宗門的栽培,只能憑借邪門手段,弄些靈石。像他們這樣能混成筑基期也是少見,多數(shù)有幾張底牌?!?p> “也就是說,他們要是和正在趕來的蠢貨正面交鋒,還能有些看頭?!焙谀档に傅娘@然是孫有余一行。
“我估計不行,根據他們之前的對話,他們在官府內的保護傘叫王頭,我若是那王頭一定會爭取參加這次圍剿,并沖在前,爭取第一時間看清狀況,若這二人未走,則立刻出手滅殺,來個死無對證。那李傲天等人根本用不著出手?!惫┓顡u頭道。
黑牡丹想了想,摸出兩張符箓:“我看這樣吧,我這有兩張控尸符,用在這二人身上,等人來了再放開禁錮。他們若被殺,我就控制他們一口咬定縣太爺是他們的保護傘,縣太爺受此污蔑,定然不服,那余孽見自家實力在縣太爺之上肯定會出手逞英雄,而縣太爺必定糾集手下相抗,那時咱們或可一窺這李敖天底牌所在?!?p> 供奉精神恍惚了一下,又咽了口唾沫道:“就依黑長老之計?!?p> 當下他們將二人擺了個睡覺的姿勢,以防官府派人暗中探查,只是他們這番媚眼算是拋給瞎子看了。
大隊到來時,一馬當先的不是哪位班頭,而是牛縣令,準確的來說是一云當先。
他上來先是一個狂風術吹開了地窖上的落葉,露出了下方的木質屋頂,而后幾個火球術將屋頂炸了個稀巴爛。
王頭是他手下第一班頭,那配合起來再默契不過,當即大喝一聲道:“老爺威武,下面看咱們兄弟的了,不怕死的跟我沖!”
一眾差佬擎刀曳棒,嗚嗷亂叫,殺進地坑。
第一個殺到的還真是王班頭。
他看到那兩個剝皮鬼正在廢墟中掙扎,心中是既后怕又慶幸,看了一眼地上亂扔的酒瓶,心中怒罵:他奶奶的,不是讓他們趕緊滾了嗎?這點兒屎湯什么時候灌不行,差點把老子害死,既然你們命里有這一劫,那就怪不得老子拿錢不辦事了!
計議已定,趁他病要他命!
王班頭揮手放出一只鐵背蒼狼咬向那剝皮大漢,自己則掄起大刀,玄功運轉,刀放紅光砍向那大哥。
那大哥此時也看見了王班頭,他知道自己被算計了,也知道王班頭此舉是理所當然,可是……
角雞、條魚兒、貝殼、猹……
幾十年沒哭過的漢子竟是被憋屈出了兩眼清淚,千言萬語匯成了兩個字:“且慢!”
王班頭緩緩收刀入鞘,半眼也不看大哥身上飆出的血泉,心中冷笑:“且慢,哼,行啊,黃泉路上你自可走的慢點,小心腳下一滑掉進畜牲道。”
他來到旁邊將還撲在剝皮大漢身上啃咬的狼妖塞回靈獸袋,轉身已換上一副笑臉,對著兄弟們抱拳告罪道:“對不住了啊,兄弟們,哥哥我一時性急,出手重了點,讓兄弟們沒了發(fā)揮空間,回頭好漢樓,我請客!”
王班頭素來出手大方,兄弟們早拿了他許多好處,又知道他要往郡里調了,此時急需功勛,所以也都嬉笑響應,四散收集證物去了。
這時孫有余四人和??h令才剛剛按落云頭。
劉縣令見了賊人尸首,心中暗笑:這兩個蠢貨靠水吃飯也不知道拜拜龍王,活該身死道消。
他正要說幾句場面話,那大哥尸身忽然暴起,肚皮破開,內臟稀里嘩啦流了一地,猶自大罵道:“牛油道!你不仗義!老子四時八節(jié)哪次少過你的孝敬?沒你這么干拿靈石不辦事的!老子今天黃泉路上先走一步,在剝皮地獄做個小鬼,到時候親手給大人寬衣!”
言罷,他倒地氣絕,留下一坑懵逼之人。
在這微妙的氣氛之下,不在編的捕快都緩緩地往望外圍挪步,擺明了要置身事外;但也有幾個和在編捕快一起背對縣令,面對孫有余等人,期待被縣太爺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站在他們最前面的就是王班頭,他已亮出一半刀身,雙目圓睜,龍形虎步,仿佛只要孫有余等人稍有動作,便要奮力出擊保護自家太爺,只是在他堅定的眼神下全是舉棋不定:莫非那兩個憨貨還有腦子往太爺那邊送一份好處?
這時小王爺出手了,幾個火團發(fā)出,驚得不在編的捕快抱頭鼠竄,幾大班頭急忙撐起法力屏障來抵抗。
誰知那幾個火團卻打在了那大哥的尸身上,把本就凄慘的尸體燒得黑一塊、紅一塊,還飄出了肉香。
“哼!無恥鼠輩,死到臨頭還敢攀污朝廷命官,之前那一刀真是便宜你了!牛大人放心,貧道不是愚魯之輩,哪里會被這等宵小蒙騙!還請趕快打掃戰(zhàn)場,貧道也好回去交差?!毙⊥鯛斝⌒匾煌?,小袖一甩,傲然道。
劉縣令當時眼淚就下來了,他排眾而出,撲通一聲跪倒在小王爺腳下,磕頭如搗蒜,口中唱道:“多謝上仙,多謝上仙?。∩艺吒改?,知我者上仙也??!上仙此恩天高地厚,小道沒齒難忘!今后但有用到小道的地方,小道定肝腦涂地,粉身碎骨以報!”
小王爺趕緊上前攙扶,道:“牛父母何必如此,快快請起。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到此郡往清豐縣走時變有人體向貧道介紹,說??h令您兩受輕風,一身正氣,是我大漢不可多得的廉吏干才,又豈是那賊人三言兩語所能污蔑的?”
??h令擦了一把老淚,哽咽道:“小道為大漢操勞百半百,總算沒有白費!啥也不說了,全在今晚的酒里了,還望上仙千萬、千萬賞光!”
小王爺笑道:“那貧道就叨擾一杯?”
??h令道:“小道那里有本縣產的窖藏了五十年的醉風眠,正合貴客享用,咱們今晚就干了那壇!”
一時賓主盡歡,差役們也很快將詭異的狐妖媽媽,兩只沉睡的小狐貍和一箱子發(fā)著柔和白光的狐皮放到了他們面前。
縣太爺看了一眼箱子里的狐皮,又看了一眼王班頭;王班頭像是練過他心通一樣,瞬間明白了縣太爺?shù)囊馑?,知道他是在問自己有沒有別人動過箱子里的狐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