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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芳菲

第10章 妒劍

倦芳菲 西涼春 2045 2019-11-15 12:16:19

  這一愣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不覺間在棋盤上擺了個“昭”字,不免心灰意懶,只推開棋盤后,便將目光漫注于窗外。

  江南園林,皆是庭院深深。其中亭臺樓閣,溪流瀑布無一不以曲折天然為妙。行走其間,常有山重水復,柳暗花明之感?;蛴胸惾~門上藤蘿纖垂以為掩映,又多植梨棠于幽戶后。雨夜靜寂,常得聽雨打蕉葉,入得清夢;而晨起時又可見梨花帶雨,弱質(zhì)風流。

  人人盡說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而那一枕汴梁繁華,終究只是春閨夢里,此生再也不復得見。

  燕草和碧絲因站的累了,偶爾偷眼去看,才發(fā)現(xiàn)她素手拈著枚棋子,面上一片沉寂,仿佛這明媚的初夏,在她眼里早成了荒蕪的寒冬。

  天色漸暗,一時大娘子那邊差人送了晚膳過來。燕草便上前揭開看了一眼:果然照舊只是尋常白粥,搭配著少許新鮮瓜菜。便知那邊知她病中,不宜膏脂,因此特意送了清淡的菜色。

  傍晚時因起了風,內(nèi)室便早早就閉了門戶,又燃上了白燭。一時室內(nèi)輕紗朦朧,流蘇悠蕩,就連那燈罩上的花朵都好像活了似的,一團團逐對綻放在燈影里。

  碧絲眼尖,早瞅見還有兩瓣映在了微瀾的白綾裙上,那上頭原就繡著些銀色纏枝,再配上裙擺上墜著的一圈碧玉小珠,正宛如夏夜初綻的一株帶露百合,端的是清新無比。

  一時燕草也瞧見了,便不由脫口稱贊:“娘子真真是好顏色,我看就算是月宮里的嫦娥,都及不上呢?!?p>  這個燕草比碧絲小一歲,生的一張討喜的小圓臉,兩頰泛著健康的紅暈,眉目明亮,一張小嘴天然泛著胭脂色,看上去就好像個年畫娃娃般天真爛漫。

  微瀾因忍不住又想起她午后瞌睡時的情景:臉整個埋在胸前,只余下兩個丫髻頂在頭上,一會兒高,一會兒低……仿佛睡夢之間,猶在天人交戰(zhàn)。

  碧絲卻早注意到她執(zhí)匙的手漸慢下來,便走過來乖巧問道:“娘子可是不想再食了?”

  微瀾不免瞥了她一眼,只見她躬身彎腰,極顯得眉目和順。倒也不置可否,只又食了兩口,方擱了碗:“好了,撤下去吧?!?p>  燕草便走上來與她一道收拾。

  這一日下去,微瀾已看出二人不同:一個率性自然,另一個鋒芒畢露。倒是好比綠柳桃紅,各占春色半邊。

  想來這回蘇錦姝吸取了前番教訓,撇下了又美又毒的鈴蘭,倒送來了兩個善解人意的解語花。

  不想正梳洗時,外面卻有人朗聲報稱:“江媽媽回來了,問娘子安好?!?p>  碧絲一聽說江媽媽,便立時松了綰髻的手,趕著要去開門。不想微瀾卻反應更快,只聽得“啪嗒”一聲,她已經(jīng)擱下了手里的金合歡梳篦,甜絲絲地回應:“有勞媽媽。就說我很好,請她放心。”

  那女使聽了也不多話,只答應了一聲,腳步便踢踢踏踏地漸漸遠了。

  燕草便小聲問碧絲:“奇怪,江媽媽怎么不自己進來,卻只派了寶相姐姐。她向來不是只能在二門外守夜的嗎?”

  只她短短時間,已經(jīng)被微瀾撂了兩次臉,此時再也不敢多話,只默默轉(zhuǎn)過身,為微瀾穿好褻衣后,便拉著還在迷糊的燕草,轉(zhuǎn)到了屏風后。

  自她進入寒碧山莊,江媽媽最大的職責,就是親自看著她。如今居然可以假手他人,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有比看管她更重要的事情出現(xiàn)了。

  如果所猜不錯,她應該是去了臨園。

  臨園的主母張氏素來有“妒婦”之名,如今府里忽然出現(xiàn)了來路不明的女子,即使魏大做的再隱秘,恐怕也很難瞞過他夫人的耳目。

  都說打蛇打七寸,如今魏府這位娘家頗有威勢的大夫人,無疑就是魏康泰最大的軟肋。蘇錦姝如此聰明,自然會掐準這一點,大做文章。

  而江媽媽之所以過門不入,自然是急著要向主母稟告此事。

  蘇錦姝的確一直在香雪海秉燭以待。

  夜色已深,她早已摒退了下人,只在瀲滟堂獨坐。偶爾夜風穿過窗欞,廊下的水晶簾便如流光一般輕輕波動起來。

  “如此說來,菱花明日晚間就會來拿走鈴蘭的身契?”蘇錦姝聽完江媽媽的話,仿佛嘆息一般地問道。

  “是?!?p>  她面容終于松下來,手指卻忍不住泄恨一般慢慢碾過案上的玉石紙鎮(zhèn)。

  觸手冰涼,一如她此時心境。

  “江媽媽,你告訴我,為何這么多年過去了,魏仲文卻依然沒有放過我?!?p>  江氏一時語塞。

  因為她這一生,也從未得到過來自丈夫的絲毫關愛。

  滴漏更長,階下的孔雀藍獅耳爐終于吐出了最后一縷輕煙。猶如蘇錦姝,到底是在歲月磋磨中,丟掉了心底最后一絲憐憫與善良。

  這一次,她要鈴蘭萬劫不復。

  “你是說,那個丫頭竟是魏康泰從寒碧莊硬搶過來的?”風荷院里,大夫人張氏的聲音微微顫抖,消瘦的指節(jié)上青筋幾乎根根畢露。

  “魏氏賤人,怎敢如此相欺?”她猛地站起身,幾案上的茶盅頓時一陣晃動,因潑灑了些在她袖上。她眼中厲色一瞬凝聚,那瓷盞早已被她拿在手里,狠狠一摜!

  碎瓷飛濺,菱花的手幾乎立時便沁出了血珠。然她卻只是暗暗捂住,依舊一聲不吭,筆直立于一旁。

  其他小丫頭早被這陣勢嚇得禁若寒蟬,一眾全縮在帳幔下,只恨不得把頭都縮進腔子里,好教主母看不見自己的臉。直等了好一會,方才有膽子稍大些的姆媽上來打掃地板。

  直到此時,張氏才終于可以趁著無人看見,倔強抬起手,用力拭去了那粒將墜未墜的淚珠。

  她今歲其實也不過才三旬許,可眼角眉梢卻已有了風霜。不過那又如何呢?要知道即便是在她當年容顏正盛時,魏康泰也從未放棄過拈花惹草。這些年,她周旋在他形形色色的女人身邊,幾乎用盡了心思與手段,卻還是沒能按下他那顆自始至終都在蠢蠢欲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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