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與一名士兵交流幾句。士兵找來一名長官，斗篷男人向長官出示一份卷書。長官離開，幾分鐘后，另一名級別更高的軍官到來了。這名軍官面色嚴肅，眼袋很大，瞇起的雙眼里露出精光，而軍服上配有金色綬帶，顯然屬于高級軍官。
這名軍官從斗篷男人手上接過卷書，看了看內(nèi)容，便歸還，同時用休利特聽不懂的語言說著什么。
斗篷男人點頭，像在同意什么。然后，軍官看向休利特，略顯僵硬的約莫爾語在嘴里發(fā)出。
“喔，格林……是吧？”
南方的官方語言是利爾多語，與北方的官方語言屬于同一語系，聽上去像兩種不搭邊的語言，但很好學習，而休利特在中學時間按照父親的要求，已經(jīng)完成對利爾多語的學習。現(xiàn)在，他用許久不用而生疏的利爾多語說：“你們……找錯人了吧？”
對方一笑，切換回利爾多語，說：“你會啊，這樣輕松多了?！?p> 休利特沉默，等待對方的回復，但對方看著他，幾秒的時間里，兩人沒說過一句話。
于是，他再次重復：“你們……是不是找錯了人？”
“不會找錯的?！避姽傥⑿?，伸出一只手，“我想我們應該以禮貌的方式對待黑塔議員的親人，下來吧?！?p> 語氣溫和，但意味很明確。休利特還沒能接受事實，坐在車上一動不動，因為事情轉(zhuǎn)變得太快了。
他問：“你們要怎么樣？”
“我不是說了嗎？以禮貌的方式?！?p> 對方前走幾步，伸手到休利特身前。他猶豫了一會兒，才走下裝著稻草的車，極不情愿。
車子轉(zhuǎn)個彎，準備離開港口。
“跟我來吧?！避姽侔朕D(zhuǎn)過身。
“去哪？”
“皇帝要見你?！?p> “什么皇帝？”他滿腦子翻閱關(guān)于舊大陸的國家。
沒有一個帝國，更不存在皇帝。
而軍官說：“南方聯(lián)盟恢復了帝制，第一任皇帝上位……消息還沒傳達到這里啊?！?p> “不可能吧！”休利特不由提高聲音，也不顧自己與對方的國家可能是對立的，詢問對方：“聯(lián)合議會……會通過嗎？”
對方問：“你清楚議會的本質(zhì)嗎？”
“我……”休利特剛想說，但思索片刻時，便驚覺心中的這團模糊的概念極難形容，“我不知道?！?p> “你們的黑塔議會，比起我們的聯(lián)合議會，更加能控制國家，在南方，聯(lián)合議會只是政治斗爭的棋盤。”對方語氣無奈，“不過我只是軍人，不關(guān)心這些?！?p> 此時此刻，兩人一邊走，一邊交流，像一對普通的朋友，直到休利特提出一個問題：“南方會進攻北方嗎？”
軍官沉默了，許久后才說：“你應該當面問皇帝?！?p> “皇帝在這？”
“嗯，皇帝在這?！?p> 港口內(nèi)的辦公樓有三層，占地不大，出入口有持槍護衛(wèi)戒備。
軍官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紙，打開給護衛(wèi)看，并且說：“他是皇帝要見的人。”
護衛(wèi)看了那東西一眼，放行了。
他們上到二樓，走向一扇房門打開了的房間，在里邊，一個軍人背對他們，自己面對著一張地圖。而這時，對方轉(zhuǎn)過頭，病態(tài)的蒼白臉色上出現(xiàn)驚喜的表情，以虛弱的聲音用利爾多語說：“你終于來了……”
同時，休利特身邊的長官低著頭小聲嘀咕：“他是皇帝?！比缓笸顺鋈?。
“快進來坐坐……”里邊的男人轉(zhuǎn)過身，指了指桌子對面的一張椅子。
他向前邁出一步，心情復雜時，又聽到對方的聲音。
“把門關(guān)上……”
關(guān)上房門，世界頓時寂靜了，仿佛只剩他與那男人。
那男人坐下，右邊撐住右臉，左手放在桌面上，食指無聲敲著桌面。休利特坐在對方面前，注視那道目光，那道渾濁的目光。這男人看上去并不老，卻是南方聯(lián)盟——南方帝國？他心想——帝國的皇帝，而帝國的領(lǐng)土面積比登古斯與漢馬戈加起來的領(lǐng)土面積的兩倍還多得多，而帝國的皇帝看上去卻只比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的父親要年輕一些。
他問：“你是皇帝？”
“嗯……”
他問：“為什么找我？”
自己的身份與對方的身份、以及經(jīng)歷上的比較，并無太多共同點，都只是舊大陸的人，而在今天之前，他從未聽說過屬于對方的任何一則消息。
“你似乎不知道我找你的理由……也對……”男人呼出一口氣，繼續(xù)說，“這一路上，沒多大意外吧？”
對方身為皇帝，語氣卻如同友人交談一樣平常，毫無過去大一統(tǒng)帝國時代里人們傳言中的威嚴。
他說：“沒有……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么找我？”
“我想問問你。”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雙眼注視他，“在你腦中，有沒有在某個時刻，冒出過另一個聲音？”
“另一個聲音！”一時間里，休利特啞然。
房間里無比安靜，一個新帝國的皇帝正在注視他，同時一言不發(fā)，而他與這位皇帝有一點共通。
男人臉上露出隱約的笑意：“默認？”
“你都知道些什么？”休利特問，“關(guān)于……它?！?p> “國王信仰，你清楚國王信仰的概念嗎？”
休利特遲疑一下，說：“不是很清楚?！?p> “那你知不知道……不老的王女？”
“王女？”這時，他想起什么，于是補充，“王室里……不老的女兒們？”
男人“嗯”了一聲，然后說：“你似乎知道?！?p> 他說：“我不是很清楚……”
“王女一共六位，信仰大清洗中，處死了三位，而另外三位潛藏了起來。”男人頓了頓，像在回憶，表情茫然又像在等待什么的答復，幾秒鐘后，繼續(xù)說，“在今年，這三位王女紛紛回歸了?！?p> 這時候，休利特已經(jīng)意識到什么了，內(nèi)心如混亂的海洋上，一片片巨浪正在掀起，一個念頭猶如巨大風暴的誕生而充滿在心里：“它是王女？”
也許因為寒冷的空氣，休利特雙腿正在發(fā)抖。
“其中一位選擇了我。”那人沉默幾秒，繼續(xù)說，“另外一位選擇了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