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節(jié) 化解往怨
安排好值夜的人,陳星和文雅忙著晚飯。朵兒體力恢復(fù)一些,抱著冷玥四處轉(zhuǎn)悠。不是揪一片葉,就是踢一踢廢掉的樹墩。齊澈不放心想跟著。被于白摁住肩膀。二人對視,于白輕微搖頭。
片刻,羅義解下腰間的口袋,走到朵兒身邊,遞給她?!俺园桑∥覜]下藥,能助你快速恢復(fù)體力。在幻境中,你不是用了血玥這一招,殺了那個人嗎?”
朵兒吃了他配置的藥丸,笑道:“你怎么知道血玥?我可沒聽說過,這是什么招數(shù)?”
于白和齊澈嘴里嚼著羅義給的藥丸,互相遞了眼色,聚到她們身邊。
“羅義。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處處阻攔?難道,風(fēng)邪陣,藏了什么秘密?”于白試探道。
齊澈的拇指摁在劍柄處,隨時都可拔劍應(yīng)戰(zhàn)。
朵兒伸手把他們攔在身后,“沈家門生都被他弄睡著了。也該談?wù)勗蹅兊恼隆D阏娴氖橇_義?還是說,風(fēng)邪陣和你有關(guān)?”
突然間,羅義詭笑不止,雙手凝結(jié)的黑色靈氣帶動身邊的風(fēng)躁動起來?!安焕⑹悄抢咸诺慕影嗳恕2粚Γ盎ü葋淼墓媚?,長得比你穩(wěn)重?!?p> “我是她女兒。”朵兒自報家門。他口中的老太婆,是母親的師父。
羅義指著齊澈,歪頭,從上至下打量一番,“哼…跟那個老鬼一樣。自不量力。當(dāng)初他就沒打過我。如今還敢派來弟子趕盡殺絕?”聽口氣他壓根就沒把這些人的師父當(dāng)回事。
于白擺出要與他論戰(zhàn)的架勢,“你把我們數(shù)落一圈,不如自報家門。我們洗耳恭聽。之后要殺要剮要打,都隨你的意??珊??”
羅義隨手揮起黑色煙塵,周圍一片漆黑,他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心中藏邪,當(dāng)?shù)枚D之。他心中有縫隙,我才能如愿解開陳年舊事。你們理當(dāng)感謝這個人……”
話音剛落,朵兒眼前一亮,看到了曾經(jīng)貌美如花的母親。時隔九年多,她追隨著自己的師父,與一幫不認(rèn)識的人,走入風(fēng)邪陣山谷。
齊澈看到師父齊悲,獨自帶著凌風(fēng)。他皺著眉頭,不與旁人說話。坐到一邊。接著跟進來的,是羽絡(luò)師父和羽鳴,姚河。其他人并不認(rèn)識。看著穿著打扮,也不像是掌門級別的人物。最后進來的,是已故的莫宗主。時過境遷,估計他也沒想到,會死在兒子的陰謀中。
每個人臉上身上都是噴濺的血滴。一幫弟子拖拽著一個全身是血的青年,把他扔在中間空地。所有人投去厭惡的目光,甚至有人跑到他面前,一腳踹在他的胸口,“就不該救你。用鬼符紋對付我們,沒一個好東西!殺了你們的族人,都是輕的?!?p> 青年用惡狠狠的眼神回?fù)?,換來的是又一波拳打腳踢。
齊悲出手阻止,“這一戰(zhàn)過后他們卓家也沒什么人了。問出風(fēng)雷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p> “何琪?!倍鋬旱哪赣H聽到師父的呼叫,趕緊跑過去附耳聽訓(xùn)。
從每個人的面色來看,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激烈的戰(zhàn)斗。血濺程度,可以說是死里逃生。那么躺在地上挨揍的人,姓卓,還掌握鬼符紋,怎么還有風(fēng)雷旗的事?朵兒滿腦袋的疑問,倒是看母親何琪悄悄移步卓姓青年身邊,“你若是想活命,我可以幫你!”
于白伸手拍了朵兒一下,眼前的幻境像泡沫一樣碎掉。
齊澈低下頭,低聲喚了一句,“卓清。我?guī)煾福恢毕雽δ阏f聲,對不起……”
卓清原本通紅的雙眼,漸漸恢復(fù)本貌,用顫抖的聲音質(zhì)問道:“齊家還會說對不起?當(dāng)年斬我族人的凌風(fēng)劍,不就是你師父齊悲造的嗎?化了一枚金印,用靈力鑄造的凌風(fēng),還是我的主意。你覺得,我能原諒當(dāng)年嗎?”
卓清左手迅速鉗住齊澈的脖頸,兩個人一起退后。
四散的葉子和碎成渣的花瓣,劃傷了朵兒,于白及時用靈力保護了自己。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誰都沒有預(yù)料到。其中一片穿透了朵兒的手,血落到地面帶著當(dāng)初的記憶。
風(fēng)邪陣,壓住了卓清的靈識。卻壓不住他的怨恨,目睹族人被殘殺,被捆綁為奴,被送到戰(zhàn)場……朵兒的雙眼浮現(xiàn)了卓清所看到的一切。鬼符紋,全名遣送散鬼拘符紋樣。字面上的意思很好理解,卻被莫家老宗主,賦予了邪魅蠱惑的帽子。任何死去的修士和百姓,都怪在卓家身上。
齊澈被卓清掐的喘不過氣,于白上前幫忙,被鬼符紋的符篆壓制的動不了身。
朵兒眼中含淚,慢慢挺直腰板,低聲道:“我可以幫你離開。來之前,他和我剛燒了祭旗。守到最后的長者,或許在等你,等你和村子里那些無辜死去的親朋好友一起離開。你若愿意,我愿賠當(dāng)初那句戲言……”她哽咽了,母親殘存的靈識從她的身體里走出來?;赝谎鄱鋬?。
卓清松手,驚訝的看著何琪,“你?”
何琪走向他,笑著答道:“殘魂一念,答應(yīng)你的事今天要兌現(xiàn)了。和我離開吧!本來三途六道,處處可去。但你怨念頗深,我實在不放心。當(dāng)初收了你的靈識,壓在陣圖下。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讓你重新現(xiàn)世。對不起,我來晚了。”
卓清嚎啕大哭,他記不清自己在山谷里呆了多久,也不知道在外面流浪躲避的族人居住何處。
何琪那句,我?guī)湍恪?p> 讓他一直在默默等候。
在別人的污言穢語中,在所有人的歧視中,靈識壓在下面。
寧靜,消亡,輾轉(zhuǎn),抗拒,崛起……
何琪擁抱著卓清,輕拍他的背。他們二人的靈識,隨清風(fēng)消散……
朵兒抽泣著,扶起齊澈。大家很久沒說話……
結(jié)界終于消失了。
朵兒睜開眼??吹疥愋怯米约旱氖峙粒恋羲旖堑难?p> 齊澈被羅義扶著坐起來,他面色沉重,誰也不敢多問一句。
于白從定中蘇醒,沈拙繞著他轉(zhuǎn)了好幾圈,也松了口氣……
風(fēng)邪陣并不可怕。當(dāng)年齊悲尋的風(fēng)雷旗,也就是卓清掌握的靈器,只做呼風(fēng)喚雨用。可實際上,所謂的風(fēng)雷旗就是那面送魂旗。卓家被滅門當(dāng)晚,長者帶著旗子和送葬的族人一起逃亡。卓清被抓,一直不肯說出那面旗的下落。
風(fēng)動,引雷,聚怨,成災(zāi),迫害……
得到這面旗,還可以做比這些更過分的事。撼動三界平安,擾亂六道秩序。卓家,用所有人的魂,守到了最后。朵兒明白過來的時候為時已晚。
上一輩的人,為什么要搶這件東西?為什么要滅了卓清?他就那么該死嗎?她搖搖晃晃,隨著心里的感念,踢開地上的木灰。指尖頂在太陽穴,用百花煞吹開了地上的塵封。上一輩的先門中人,就是把他摁在這里,齊悲手持凌風(fēng)刺穿卓清的心臟。何琪用冷玥收斂他的靈識,壓在風(fēng)邪陣下,從此世上無人能運用鬼符紋。卓清想報復(fù)他們,就要不斷收集怨氣,強大自己的靈氣后,沖破陣法殺出山谷結(jié)界……
于白看著眼前的一切,手里的木白劍發(fā)出抖動。
走到陣圖邊,他拔劍,不知為何……
齊澈和朵兒拔劍,三人劍指中心。風(fēng)邪陣騰出金色云霧龍,直沖九霄……
在所有人驚恐的用袖子遮擋狂風(fēng)時,朵兒淚流滿面剜心的疼……
齊澈很難過。師父講述這件事時,源于一次醉酒,講完后哭的像個孩子……
于白覺得心里像被抽走什么,空落落的……
羅義仰望這奇景,沒有驚喜,如釋重負(fù)一般。嘴角上揚,更像是在送別……
從山谷出來,每個人都像是經(jīng)過一場鏖戰(zhàn)。一個個耷拉腦袋,全身酸疼不止。有的甚至相互攙扶才能前行。所有人來到陽光下,已經(jīng)不能挪動一步癱在地上休息。
朵兒最后一個走出山谷。
遠(yuǎn)處跑來很多人,他們呼喊著熟人的名字。聲音匯聚在一起,大家紛紛站起來,去迎接趕來的親人。劫后余生的高興,眼淚爬滿每一張稚氣的臉龐。陳星和文雅抱著自己的父親,又哭又笑。齊澈也在人群中,驚喜的看到了師父的身影。
于白看著身邊的羅義,指著朵兒,半開玩笑道:“只有咱們?nèi)齻€沒有人來接。真是同命相連?!?p> 朵兒看到齊悲師父,躬身施禮,手上的冷玥劍一覽無余。齊澈介紹道:“師父,她就是花谷主的女兒,現(xiàn)在叫羽朵兒。”
“你走的每一步,我在打坐的時候已經(jīng)都知道。辛苦你了!”齊悲拍拍徒弟的肩膀,不被察覺,一絲欣慰的笑掛在臉上。
齊悲走到朵兒面前,“年輕人。方便的話找時間聊聊?!?p> “晚輩榮幸。”朵兒面色很差。齊悲沒有說什么,跟著前來救援的人一起離開這里。
齊澈見她的手臂不斷滴血又看不到傷口,連忙提示道:“你傷到什么地方了?”
她看著滿手鮮血并不在乎,“看來百花煞,還真是不能輕易用?;ǘ嗥涟?。變成刀子傷人,就是操作者的不對。這可能就是報應(yīng)吧!”眼角笑的苦澀,擦肩而過的空靈。這場經(jīng)歷,帶給她的不過又是一次道別。齊澈卻感受到了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悲傷。
朵兒想堅強的走出去??蛇€是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就這么一聲悶響,所有人回頭。齊澈攔住她的肩膀,托到背上,把自己的劍和冷玥一起交給于白。在所有人滿是猜疑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向前走。
不知過了多久,朵兒覺得自己一顛一顛,聞到熟悉的味道。她心里大概猜出是齊澈背著自己,睜開沉重眼皮,眼前一片模糊,“到哪了?”
“快到閩城了。”齊澈的聲音干脆利落,微微側(cè)目,頭發(fā)蹭到朵兒臉上癢癢的,“你再睡一會。到了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