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 過節(jié)
游總經(jīng)理近日有些不安。
今日尤其更甚。
他在總經(jīng)理辦公室,背著兩只手,不停的來回踱著步子。
忽然,他猛地停下步子,看著自己的辦公桌。
他的視線所及處是一個水杯。
那是一個新的保溫鋼制杯子。
他想起了自己舊的那只玻璃杯,它被他摔碎了。
就在這里,他為了打趙特助摔碎的。
此時,他又想起了,趙特助那天離開時的那個眼神。
游總經(jīng)理的心陡然一跳。
那個眼神,就像是在告訴他,他馬上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身著一身牛仔服,脖子上掛著相機的余晴,和其他的攝影師,一同站在攝影樓外的臺階下。
她要去拍外景。
可當她看到遠處,一輛警車往這邊行駛而來時,她的嘴角就慢慢的翹了起來。
她不打算去拍外景了。
他拿出了電話,他要給趙特助打電話。
趙特助剛從一座大廈里面走出來,他去找工作了。
從他的表情看起來,他的心情似乎還不錯。
他看著外面陽光正好的天空,閉上了眼睛,微微的仰起了頭。
天氣漸涼,冷風從趙特助的臉上擦過,但他好像一點兒都不冷。
當電話響起的時候,他正好睜開眼睛。
趙特助從兜里拿出電話,看著顯示屏,是余晴打來的。
他接通后放在耳邊:“喂?小余?”
那邊余晴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驚喜:“趙特助,你現(xiàn)在忙嗎?”
“不忙,怎么了?”
“你想看到游總經(jīng)理的結局嗎?想看的話,就來攝影樓吧?!?p> 趙特助眼眸頓時沉浮起來。
盛延珩動手了,他的速度還真不是一般的快。
趙特助的眸子,由剛才的沉浮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好!我馬上就來?!?p> 辦公室里的游總經(jīng)理煩躁不堪,他用他的那只胖手,在頭上不停地摩挲著。
“咚咚咚”,門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p> 游總經(jīng)理轉過身,看著那扇門說道。
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突然就更慌了。
門從外面被打了開來。
游總經(jīng)理的瞳孔瞬間一縮。
他此刻終于明白了,他心里的不安來自何處了。
他的辦公室門口正站著兩個人。
兩個穿著警察制服的男同志。
他們手里拿著檢察院批準的逮捕令,看著他認真而嚴肅地說道:“游懷,你因涉嫌參與販賣兒童,被捕了?!?p> 游總經(jīng)理的心一下子就掉到了深淵里,上不來了。
他無路可逃了。
游總經(jīng)理被警察帶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余晴和趙特助。
余晴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而趙特助的臉上也帶著笑,可那笑容,卻是既冷漠又殘酷。
游總經(jīng)理的臉色瞬間就陰沉了起來。
“是你干的?”他問趙特助。
趙特助搖了搖頭:“不是我干的。是一個你根本就惹不起的人干的?!?p> 游總經(jīng)理的臉一下子又蒼白如紙。
他道:“是盛總?盛世集團總裁,盛延珩?”
李特助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游總經(jīng)理秒懂了。
真的是盛延珩干的。
“是因為楊珊雯?”他問。
“不,是因為攝影樓里的所有女人?!?p> 這話不是趙特助說的,是他身邊的余晴說的。
游總經(jīng)理狠戾的目光又轉移到了余晴的身上。
他頓時覺得,余晴此刻的表情竟然和趙特助一致無二。
游總經(jīng)理冷笑一聲:“余晴,你以為,你能躲過盛延珩的手段?”
余晴微微一笑,說道:“總經(jīng)理,這話你說錯了?!?p> “就算看在楊姐的面子上,盛總也不會對我怎么樣的。”
游總經(jīng)理被警察帶走的時候,依然用那種陰鷙狠辣的眼神看著余晴和趙特助。
而趙特助和余晴卻用微笑的臉龐目送著他離開了。
余晴看向趙特助,說道:“我們應該給楊姐打個電話的,是不是?”
趙特助低垂眼眸:“是?!?p> 楊珊雯坐在院子里,正和楊父楊母一同剝著玉米皮。
她和楊母拉著家常。
她問:“媽,今天八月十五,大姐和弟弟會回來吧?!?p> “嗯,今天早上他們打過電話,說是會回來?!?p> 楊母忽然嘆了一口氣:“你二姐嫁的實在是太遠了,每逢過節(jié)的時候,都來不了?!?p> 楊珊雯對此不置可否。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
她的電話響起的時候,她還在想她二姐的事情。
她瞄了一眼電話,看見顯示屏上的名字是余晴時,她的嘴角淺淺的彎了彎。
“喂?余晴?”
“楊姐,我今天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p> 電話那端,余晴的聲音聽起來歡快極了。
于是,楊珊雯的心情也就莫名的跟著好起來。
她問:“什么好消息?”
“游總經(jīng)理被抓了。”
楊珊雯一愣:“什么時候的事?”
“今天晌午。”
楊珊雯的眼睛里忽然就閃過不明的情愫。
她問:“為什么會被抓了?他可不是隨隨便便什么人都敢惹的?”
那邊突然就沒了聲音。
楊珊雯的心里,陡然生出一些異樣來。
她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她只覺得心里有些惶惶然。
她問:“是什么人干的?”
電話彼端傳來的聲音有些低:“楊姐猜不到嗎?”
楊珊雯的心一跳,那種慌張的感覺更甚了。
她深呼吸了一下,問:“是盛延珩?”
“是。”
“哦!”楊珊雯道:“你還有什么事嗎?沒事的話,我先掛了。”
那邊余晴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著急。
“難道楊姐不想知道,盛延珩為什么這么做?”
楊珊雯沉默半晌:“為什么?”
“因為你?!?p> 余晴說道:“雖然其中有我和趙特助的推波助瀾,但他最初的原因還是因為你?!?p> 楊珊雯猛地抬眼。
她的心,似是被什么狠狠地撞擊了一下。
但是,她卻不知道撞擊后的這種感覺是什么感覺?
她眼睛一瞇,問:“因為我?”
“是。盛總對你的目的......?!?p> “是什么?”楊珊雯似是急于知道。
“楊姐,盛總喜歡你,你感受不到嗎?”
楊珊雯的眼眸,又看向她眼前堆起地高高的玉米。
她問:“余晴,你知道盛延珩是什么樣的人么?”
余晴的聲音低了下去:“知道?!?p> 楊珊雯的語調冷了起來:“那你憑什么認為,他會喜歡上我這樣的女人?”
“楊姐,”那邊的余晴喊的有些急:“盛延珩看你的眼神是和別人不一樣的?!?p> “余晴,盛延珩混跡商場。他什么樣的表情,什么樣的眼神,練就不出來?”
“楊姐......”
余晴還想說什么,楊珊雯卻打斷了她。
“余晴,如果你沒有什么事的話,我就先掛了?!?p> 她不想聽到關于盛延珩的事情,那會讓她好不容易靜下來的心,又變的煩亂起來。
而且,盛延珩那個人......。
以假亂真的本事太厲害,連她和余晴都會瞬間信以為真。
楊珊雯掛了電話。
她又想起了,盛延珩帶著她和孩子去朧月的那次。
那次,他眼眸里的情義那樣真,那樣真。
她差點都當成了真的。
楊珊雯的恐懼,瞬間又爬上了她的心尖。
她的渾身猛然一陣發(fā)麻。
楊珊雯還沒從盛延珩營造的氛圍中回過神來,她的電話就又響了。
楊珊雯瞥了一眼,那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上面也沒有被標記是廣告推銷。
楊珊雯的心,又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起來。
上一下,左一下,右一下,下一下,直撞的她心緒煩亂,思緒也煩亂。
她猶豫了一秒鐘,還是接了起來。
“喂,您好?請問哪位?”
“楊珊雯?”
電話那端不是盛延珩的聲音,而是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
但楊珊雯聽著有些熟悉,可她想不起來是在哪里聽過。
“我是。”楊珊雯道。
那個男生忽然就歡喜起來:“我是鄧賢,你還記得我嗎?”
楊珊雯沉吟了一會兒,然后,她的眼睛就猛然睜大了一瞬。
鄧賢,她想起來了。
那是她的高中同學,因為她自身的緣故,對男生冷漠,不愛理人。
于是,這個叫鄧賢的男生,便以為她是高傲的不可一世。
所以,他也就對她嫌棄有加。
“記得?!?p> 楊珊雯的聲音聽起來還是有些漠然。
楊珊雯聽到,那邊男生的歡喜霎時就沒有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冷淡:“楊珊雯,后天在星月大酒店有一個同學聚會,你要來嗎?”
“同學聚會?”楊珊雯又問:“星月酒店在哪里?”
“你不知道?”那邊的男生驚訝極了。
楊珊雯將電話放到眼前,看了一秒,又放到耳朵上:“我知道星月酒店,但我不知道它在哪個地方?”
彼端的聲音似乎有些無奈,他道:“我給你發(fā)個地址。到那天,我再發(fā)個位置給你?!?p> 楊珊雯又道:“我還不知道那天能不能去的了?”
她要去給孩子們辦轉學手續(xù),她還要看房子,看鋪面。
男聲停頓了一瞬,說道:“你看吧,有時間了就來?!?p> “好!”
楊珊雯掛了電話還不到五秒,就又有電話打了過來。
接二連三,這里面有她認識的,也有她不認識的。
她接的最后一通電話,是高中時候,跟她關系還算可以的一個女同學。
楊珊雯整個下午都用來接電話了,連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接了多少通。
但通話的內(nèi)容,無一例外都是邀請她去參加十月六號的那場聚會。
所有人都說,那是一場聚會,可楊珊雯并不這樣認為。
如果真是聚會,怎么她認識的,不認識的,還有各個階段的同學都有打電話來。
可是,他們愿意將它當成一場聚會,那她也就將它當成聚會好了。
她只但愿,在這場聚會里面,沒有她想的那個人。
盛延珩。
農(nóng)村的晚上,靜謐而祥和。
天空也是難得的清亮,圓月高高的掛在上面,讓人瞬間都變得神清氣爽了。
楊珊雯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坐在一起拉著家常。
當她的大姐和弟弟問起關于傅尚國的事情時,她也就一筆帶過去了。
可與農(nóng)村的天氣晴朗,家庭和睦相反的是,海市盛延珩一家。
海市的天空沒有月亮,它被厚重的云層給遮的黑黑漆漆。
盛延珩,盛延灼還有盛欣然并著李特助,來到了半山別墅。
他們來陪盛廷瑜過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舉家團圓,這是一個傳統(tǒng)。
是傳統(tǒng),那他們也就一直傳下去好了。
可是,在這個諾大而豪華的別墅里,這家人的氣氛卻有些冷凝。
因為穆權和穆曉婉又來了,就在他們正要吃飯的時候。
盛延珩冷眼看著,毫不客氣的坐在餐桌上的穆權父女倆,問道:“你們怎么來了?”
穆權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似的,冷笑一聲,說道:“我和你爸你媽那么多年的交情。”
“每年這個時候,我和曉婉都會來這里過節(jié)。怎么到了今年,我們的到來,便讓你這樣意外了?”
聽到這句話的盛廷瑜,看著穆權的眸子閃爍了幾下,可是沒有人注意到。
而盛延珩也同樣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他放下筷子,站起身,看著低垂著頭的李特助說道:“李特助,你現(xiàn)在就訂機票,我們明天回蘭市。”
穆曉婉陡然拉住盛延珩的袖角,她看著盛延珩的眼眸里霧氣漸漸擴散。
“延珩。”
她叫的委屈又婉轉。
盛延珩的丹鳳眼定定的看著穆曉婉。
穆曉婉立即就松開了那片袖角。
但她依舊看著盛延珩。
只是那眼睛里原來的霧氣,此刻全化作了淚珠,咕嚕嚕的滾落了下來。
坐在一旁的黃珊珊頓時一陣心疼。
她道:“延珩......”
“媽?!笔⒀隅裼挚聪螯S珊珊。
黃珊珊住嘴了。
她見過盛延珩看她的任何一種眼神。
有怨的,有恨的,有氣的,有不舍的。
唯獨沒有像此時此刻這般的涼薄和淡漠。
所以,她不敢說下去了。
但穆權敢說下去,他那雙精明的眼睛里,冷光乍現(xiàn)。
他道:“盛延珩,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你跟曉婉離婚,我都還沒有跟你追究呢。你在這里橫什么?”
盛延珩的身上,突然散發(fā)出源源不斷的戾氣來。
除了橫眉冷對的穆權,和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盛廷瑜,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盛延珩冰渣子似的話語從他的嘴里一字一句的吐了出來:“我橫,是因為這里是我家?!?p> 盛延珩的眉眼里忽然又帶了一絲奇異的笑:“穆叔叔在這里橫,莫不是把這里也當成了你的家?”
此話一出,黃珊珊,穆權和盛廷瑜的臉色都驚變的看著盛延珩。
而盛延珩臉上那絲奇異的笑,還沒有完全的退下去。
他看著穆權,話卻是對李特助說的:“李特助,訂機票。”
話畢,盛延珩就往樓梯口走去。
“是?!?p> 李特助抬眼,看著盛延珩的背影回應了一聲。
走出去的盛延珩又停下了腳步。
他回過頭,看著李特助:“你給余晴也打個電話。”
“是。”
李特助就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而穆權的眼神,此時終于變得怨毒起來。
他就像是要將盛延珩給撕碎吞噬一般。
拿起筷子正要吃飯的盛延灼看見了。
她冷冷一笑,撇了穆曉婉一眼,說道:“穆叔叔,穆曉婉為什么和我哥離婚,她沒有告訴你嗎?”
穆曉婉的臉霎時變得灰白。
穆權瞧著盛延灼,穆曉婉確實沒有說過。
盛延灼動作優(yōu)雅的吃了一口菜。
她道:“她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她自己清楚。不說出來,只是沒臉說罷了?!?p> 盛延灼的語氣簡直是極盡嘲諷之能事。
她終于正眼瞧著穆曉婉,問:“是不是?”
穆曉婉沒有說話,她只是臉色難看,嘴唇哆嗦的瞅著盛延灼。
而已經(jīng)走到外面的李特助,并沒有聽到盛延灼的這一番話。
他撥通了余晴的電話。
余晴不過響了一聲,就接了起來:“喂?李特助?”
“余小姐,盛總讓我知會你一聲,他后天要去蔚縣,你是否要一起去?”
正一個人,在孤清的別墅里吃飯的余晴默了一會兒,說道:“我去。”
“不過你們不用管我,我自己會去,到時候我再給李特助電話?!?p> “好。”
李特助掛了電話,轉過身,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穆曉婉。
天色太黑,門口的燈光將她照的朦朦朧朧的,他看不清楚她的臉色。
穆曉婉向李特助走了過來。
李特助就站在原地等著。
穆曉婉停住腳步,瞅著李特助,問:“余晴是誰?”
李特助看向別墅內(nèi),那里已經(jīng)沒有了盛延珩的身影。
他道:“是跟楊珊雯關系比較好的人?!?p> “延珩,他是要去哪里?”
李特助不語。
穆曉婉的眼眸有些冷。
“李特助,你說過,你會幫我的。而且你只是告訴我延珩去哪里,這并不會妨礙到他,不是嗎?”
“老板要去蔚縣。”
李特助說道。
他好像,離自己要走的路,原來越遠了。
余晴正在穿著外套。
她要去找趙特助,她也要帶著趙特助去蔚縣。
她要讓趙特助的心,一點一點的從楊珊雯身上移開。
只有讓他經(jīng)常看到盛延珩對楊珊雯所做的事,他才能因為不自信而放開對楊珊雯的心。
就在這個時候,余晴的電話響了起來。
她看著電話,臉上的笑容漸漸的退了下去。
這個電話是她的爸爸打來的。
她的爸爸,有多久沒有給她打過電話了?
有三年了吧。
余晴接了起來。
那邊立刻傳來迫不及待的聲音:“小晴,爸爸這次真的要謝謝你?!?p> 余晴不明所以:“你要謝我什么?”
那邊哈哈一笑,聲音里都滿是興奮:“盛總跟我們公司的合作案定下來了。”
他又道:“小晴,這都是你的功勞,爸爸真的要好好謝謝你?!?p> 余晴的心里有些冷。
在八月十五這樣的日子里,她的父親打電話來,就只是為了說這個。
她不等對方再說話,就掛了電話。
她現(xiàn)在急需要找到趙特助。
他們兩個人都是孤獨的人,他們都需要一個伴。
余晴拿起放在門口鞋柜上的包,就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