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
師范學(xué)院的拱形校門孤零零地矗立在寒風中。因為還沒有開學(xué),大門口很冷清只有保安的身影在門衛(wèi)室里晃悠。
宋子昂站在門前默默地望著灰白的門柱,腦海中回想起也是這個位子,每次看到葉子佩的身影從門柱后面閃現(xiàn)時,自己的雙腿就像田徑賽場上選手聽到起跑的槍聲情不自禁地奔向她??涩F(xiàn)在沒有子佩的倩影,只有瑟瑟寒風從對面吹來,伴著呼呼的嘯聲掠過耳際,一切都顯得蕭條寂寥。
沿著師范學(xué)院的圍墻向北走,子昂不知不覺走到了“欣欣的蛋糕”店前。透過玻璃門窗,一個扎馬尾的女孩正在店內(nèi)忙碌,和子佩一樣頭戴三角巾,上身白襯衫,腰系橘色的圍裙。
子昂輕輕推開門,悠揚舒緩的音樂,甜香的奶油味道,店里一切如故,除了面前的這個店員小妹妹。
恍惚間子昂仿佛回到了初次在此找到子佩的情景。
“先生您要點兒什么?”
“……”子昂低頭看著展柜,“這個夏威夷甜甜圈吧,兩個。”這是子佩最愛吃的。
“您真會選,這個可是女生最愛吃的?!钡陠T很善談,一面取糕點一面問子昂。
“哦?!弊影簻\笑一下接過蛋糕。
走出蛋糕店的大門,子昂突然迷茫了,一時不知去向哪里。
昨天,他剛落地S市就直奔師范學(xué)院的學(xué)生寒假宿舍。他知道如果子佩沒有離開S市一定是住在學(xué)校的,可是宿管阿姨篤定地告訴子昂寒假宿舍沒有這個女生!
難道她回老家了?可是自從她的叔叔去世,子佩就沒再提起老家,何況她和嬸嬸的恩怨也不大可能回去。
子昂不甘心,又去了子佩先前打工的旅館,老板說子佩已經(jīng)辭職很久了。
那她究竟去了哪里?子昂苦思冥想。分開的這段時間足有半年了,自己失憶了,可是子佩不會也失憶吧,世界上哪有這么巧的事情?自己沒能電話聯(lián)系她,可子佩應(yīng)該記得自己的電話號碼呀,她為什么一直也沒有打來電話呢?
那只有一種可能了,難道子佩也出了意外?子昂不敢想下去。
看來只能等了,再煎熬一周。學(xué)校開學(xué),一切水落石出。
在焦急的等待過程中,子昂回了一趟母校美院。他不想辛苦考上的研究生付之東流,于是去招生辦打聽自己的考研情況。招生辦的值班老師倒是很熱情,一番查找后告訴子昂,超過報道時間三個月就退檔了,何況現(xiàn)在已經(jīng)半年有余,沒戲了。老師很可惜的樣子,子昂也滿心的沮喪。
一個人走在空曠的校園里,胸中充滿了惆悵。
走著走著一絲憂郁傷感襲上心頭,在美院的校門口,他看到了自己的畢業(yè)作品《麥浪》還擺在展示窗里。
子昂仰頭駐足觀看——畫中子佩淺笑的眼神迷人深邃,腮邊的紅暈是聽了自己胡亂講的笑話泛起的羞澀,令人憐愛珍惜。經(jīng)過這一系列的變故,此時再看到這幅畫,子昂心潮起伏。他時而把臉緊湊到冰冷的玻璃板前,時而遠離櫥窗兩三步,子佩溫暖的笑顏令他流連忘返,心頭不時閃現(xiàn)出一年前畫這幅畫時的情景。想起過去的美好時光,子昂不覺怦然心動眼圈泛紅,耳畔仿佛響起了子佩清脆甜美的笑聲。
正在這時,肩膀被人從身后重重地擊了一掌。宋子昂猛然回頭——
是汪志偉。頭頂?shù)拇蟊愁^依舊像在學(xué)校時一樣有條理地梳向腦后,不知噴了多少發(fā)膠,像個殼似的任憑寒風吹來我自巋然不動。畢業(yè)后就沒再見面,半年了,沒想到在母校門口相逢,兩人欣喜地擁抱了一下,然后走進校門口的咖啡店攀談起來。
“你怎么在群里失蹤了?是不是考上研究生就不認同寢室的兄弟了?”汪志偉調(diào)侃子昂。
“一言難盡,不是失蹤,是失憶!”子昂把遭遇洪水失憶的經(jīng)過告訴了汪志偉。
“我說兄弟,大難不死必有后福!”聽完敘述,汪志偉拍拍子昂的肩膀抬手指了指對面展示窗的方向嘿嘿一笑,“不過紅顏禍水也不得不防呦!”
“胡說,這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她又不是白娘子,還有水漫金山的本事?!”
“好好好,不說不說,那說說我吧?!蓖糁緜ド衩氐匦α诵?,從衣兜里掏出一張名片在子昂眼前晃了晃。
“怎么?你的食雜店當真發(fā)展成托拉斯了?”子昂盯著汪志偉手里的名片。
“別總提什么食雜店,好漢不提出處!我剛兌下來一個畫廊,談了幾單生意還不錯。鄙人現(xiàn)在是畫廊的總經(jīng)理兼藝術(shù)總監(jiān)?!蓖糁緜サ靡獾卣f,“你這幅畫要不要跟學(xué)校說說取回來,我?guī)湍阗u個好價錢?”
“免了吧,我還沒落魄呢?!弊影阂话褤屵^名片,“東方錦云畫廊。錦云……這個名字好熟悉呀?!弊影和嶂^想。
“高我們兩屆的劉錦云,服裝設(shè)計專業(yè)的,別說你不認識,大一的時候你可是給她做過服裝模特呦!”
子昂想起來了,那是自己剛?cè)雽W(xué)時,一次在食堂吃飯,對面坐著的一個女生飯也不吃,一直盯著自己看,這讓子昂很不自在。他匆忙吃完飯站起身要走時,她忽然說,當我的服裝模特可以嗎?完全是命令的口吻。那時十八歲的子昂剛從一個高中生成為一名大學(xué)生,哪里見過這陣勢希里糊篤地答應(yīng)了。沒想到這個劉錦云還真是個才女,在當年省里舉辦的大學(xué)生服裝設(shè)計大賽中竟然獲得了一等獎,自己也借光在T型臺上風光了一把??墒遣恢裁磿r候她消失了,因為不同屆也不是同專業(yè),漸漸地就淡忘了,不想今天又提起這個名字。
“你們怎么有了聯(lián)系?”子昂很好奇。
“也是巧了,你知道在我們S市,搞藝術(shù)的圈子本來也不大,剛畢業(yè)那會兒在一個飯局上遇到了她。她先認出了我,還向我打聽你呢。你總是討女生喜歡?!蓖糁緜テ沉艘幌伦祜@得很無奈,“后來在攀談中我才知道她當年為什么消失了,原來她去巴黎鍍金去了?,F(xiàn)在她可了不得了,在本省的時尚界那可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了,走到哪里都是御姐范兒!”汪志偉有些興奮。
“嘿嘿嘿,扯遠了,她和你的畫廊是怎么回事?”
“你急什么,等我說完呀。三個月前圈里的朋友介紹說有個畫廊要出兌,我想接盤,可你知道哥哥我雖然已然畢業(yè)有些日子了,可囊中依舊羞澀。我想咱們寢室你是首富呀,就想找你拆借??墒请娫挻蜻^去,一個女人接的,說我打錯了電話,試了幾次都是這樣的。沒辦法我就問劉錦云拆借,她倒是滿痛快的,說借什么借,師姐師弟的,不如我們合伙吧,她拿大頭,就算做投資吧,由我負責畫廊的經(jīng)營管理,她只參與年底的分紅。我想也不錯呀,為了表示我的誠意就把畫廊改了帶錦云的名字?!?p> 汪志偉講得眉飛色舞,可宋子昂注意到他說打給自己的電話時,是個女人接的。
奇怪,電話明明在自己手中,怎么會是個女人接聽?子昂心存疑慮,三個月前自己早已蘇醒,雖然還處于失憶中,但當電話響起時,自己會接聽的。
子昂大腦飛快地轉(zhuǎn),忽然他回想起電話卡是周希瑞幫忙去營業(yè)廳補辦的,難道這次又被她挖坑了?
子昂急忙讓汪志偉打電話給自己,眼見著汪志偉的手機上號碼閃動,可自己手中的電話卻沒有響。
“你的電話號是多少?”子昂急切地問,似乎預(yù)感到了什么,然后按著汪志偉說的數(shù)字撥打過去。
結(jié)果在汪志偉的手機上他看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一切都明白了。